活着

——死亡是一枚沉重而干净的果实,我们吃下去,医治太多活着的病症——

——挪威的森林

立原死去的那天晚上,与谢野收到了他的遗信。

一张写着“你太正确了”的纸条映入她的眼帘。

“我曾发誓会忍耐下去,但是,你的异能,你的‘正确性’教会了我一件事——人的心都是有极限的。我说过你是天使吧?但实际上,你不只是天使,你是君临战场的‘死之天使’。”

那是立原留给她的最后一段话。

救人,是一件正确的事情。可在这里,她的救赎似乎使生命成为了廉价的东西。

与谢野抚摸着发梢上的蝴蝶发卡,只觉得茫然。

她还能做些什么呢?

这场战争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抬头,她看见荒凉的月,回过头的时候,她看见了和月亮一样荒凉的太宰治。

太宰治漂亮的的鸾色眼眸中似乎什么都没有,又似乎包容了一切。

“太宰治,你为什么在这里?”

为什么来常暗岛,明明是个对什么都无所谓的冷血孩子,总不能是来观光的吧。

“被无良医生拐卖来的,你呢?”

他口中的无良医生是谁,自然不用多说。

“我来这里救人。”

“那你的确真的救了很多人。”

“他们真的被救了吗?”

太宰治没有回答,被救了吗?从物理方面来讲,他们的确被救了。但从其它某些方面来说,他们生不如死。

与谢野也没想要太宰治回答,与其说是在问别人,不如说是在扪心自问。

她自顾自的向前走去,影子被昏暗的篝火拉长,向远处延伸,发梢上立原送的蝴蝶发卡仿佛就要如此飞去。

这是太宰治最后一次在常暗岛见到她,战场上的“死之天使”与谢野晶子。

“太宰,最近身体怎么样?”

森鸥外最近由于繁忙,肉眼可见的憔悴了许多,黑着眼圈一边处理公务一边问道。

太宰治单手撑着下巴,鼓着腮帮子摇了摇毛绒绒的脑袋。

“感觉不太好,应该快死了。”

每天吃昂贵到咂舌的药,睡在温暖的被窝里,定期检查,太宰治身体并没有什么恶化的倾向。

但太宰治总有一种预感,他会死的很早,死在无人知晓的清晨,眼中最后倒映着的,是太阳从地平线跃出时撒向世间的璀璨。

“所以森医生,尽快发挥我的价值吧。”太宰治诚挚的提醒道。

森鸥外摇了摇头,无奈笑了笑。

“睡吧,太宰君。”

昏黄的灯光下,森鸥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不停的在纸上写着一些什么,太宰治侧着身子躺在床上,看着墙上两人的影子。

不久,他昏昏沉沉睡去。

梦到了父母模糊的面容,医院的消毒水,孤儿院的大火,人类的哭喊。然后又梦到冰凉的冬季,森鸥外背着将死的他,额头抵着的温暖。

最后是立原,他死前空洞而绝望的目光。太宰治觉得,他应该是非常想活下去的,可最终还是选择用死亡结束了自己。

——人类痛苦的活着——

森鸥外的话再次在耳边响起。

那么,死亡会是一切的终点吗?

太宰治模模糊糊想到。

太宰治第二天是被窗外的吵闹声给烦醒的。

一个大嗓门男人说:“我看,直接杀了他吧。”

“杀了太便宜他了。”另一个人回答。

然后又有人吵吵闹闹说了一些什么,像叽叽喳喳的麻雀,又像让人厌恶的猴子。

太宰治不胜其烦的爬起来,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有些呆呆的坐着缓着神。毕竟今天天气很好,万里无云,很适合睡懒觉,适合中午起床,但却被这些人打扰了。

看向旁边的另一张大床,森鸥外不在。也许是已经起了,又或者是一晚上没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