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思邈沉吟片刻,道:“你说的兴许有几分道理,不过你先别冒险,待我回去试验一番你再决定也不迟。”

即便她有寒铁加身,凡胎肉骨怎能忍受烈火的灼烧,此事需得从长计议。

孙思邈匆匆地离开了,静姝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的床帐,师父说她逆天改命,所以天道给了她惩罚,可她只是为了救人也没做什么坏事,所以天道在惩罚她的时候也给她留了条生路。

这,会是那条生路吗?

入夜之后济世堂里传来卓怯病的哈哈大笑,“我就说!和我想的一模一样!尸毒耐不得火,火又能压制寒毒,这就是解毒的办法!”

孙思邈和盛长风相视一眼,坐在他们面前的卓怯病刚从麻沸散的效力中清醒过来,两人顾不得和他掰扯之前那档子事就把静姝的想法你一言我一语地讲了个透彻,听得卓怯病越听越激动,最后忍不住得意地笑了起来。

一个小小的瓷瓶放在桌上,这是孙思邈从静姝那里离开的时候从她手上取的一瓶血,裴元取来了小碗和支架,将瓶里的血全都倒到碗里置在架子上,另一手拿着烛台在碗底烘烤,几人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小半碗青绿尸血,浓稠的血液渐渐冒起了泡。

见碗底冒上来的泡越来越多,裴元担心里面的毒血不慎溅出,“师父,你们要不要离远些?”

“再看看……”说着,三人还凑近了想瞧得更仔细。

等了一会还是咕噜噜冒泡,卓怯病有些不耐烦,他找来剪刀直接剪了一撮燃着的灯芯沾上蜡油丢进碗里,嗞啦的声响惊得他们齐齐退步,直到那一点火星熄了才敢上前去。

孙思邈拿着根签子慢慢地拨开焦黑的灯芯,隐约看见了一两缕红色的血丝,他沉吟一会,“去厨房取一点油来。”

裴元很快端着油碗回来,小心地沿着碗壁倒进了血水里,卓怯病早就拿着剪子跃跃欲试,见他退开当即又剪了一截燃着的灯芯丢了进去,小碗倏地蹿起青红交加的火苗,顾忌着火焰可能会把碗里的血烧干,心里数了几个数后他猛然倒了杯凉水泼上去。

小碗被水洒得一晃,在地上溅出一滩深色的痕迹,房间里顿时弥漫开一股腥臭的焦糊味,几人退得老远,随后又谨慎地靠了回来,盛长风拿起一枚银针试了试,“还是有毒。”

“也许是烧得不够久,那姑娘自己不也说了她是烧了好一会儿的。”卓怯病看着碗里浑浊的血液,直觉找到了解毒的方法。

“血色的确有发红的迹象,还是要再试试。”孙思邈点点头,但又想起静姝的身体,一个大活人被烈火这样烧灼,只怕很难保住性命,“长风,你和卓老弟研究一下,我去看看能不能配出静姝姑娘要的辟火丹。”

几个时辰前还说要走的卓怯病头也不抬地摆摆手,“走走走,别碍手碍脚的。”

孙思邈瞥了他一眼,和盛长风点点头,便去药房研究辟火的方法了。

静姝在床上躺了小半个月才下地,剑庐那边各种制器的模型和选材已经敲定,叶英渐渐空闲下来,将后续督造的任务交给叶蒙后便回来陪伴静姝。隔了这么些天,他终于亲手给她戴上那支雁头簪,坐在镜前的女子不由弯了弯眼,“好看。”

摸了摸清瘦的小脸,叶英环着她的腰让她靠着坐在身前,“你若是喜欢,我回头让剑庐再打几对别的样式送你。”

“别,就这个了。”静姝欢喜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她脸色虽不好,但头发还算有光泽,银色的簪子簪在里面特别好看,“你送我的东西我总喜欢一直戴着,你要是送的多了,我头上没地插怎么办?”

说着,她忽然想起一样东西,转过小脸直勾勾地盯着他,“阿英,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忘了什么?

她一问,叶英认真地想了很久,却不知她指的哪一个。静姝咬咬牙,闷闷地说,“就……我的手链呀,我不是让楚穆给你了吗?你忘啦?”

眉心轻动,叶英颔了颔首,“记得。”

当初静姝出事,他匆匆奔赴扬州找她,却人去楼空,只留下那对她从不离身的手链几经辗转交到他手里,那时候他又气又急,找遍大半个江南才找到躲在江津村的她。

“那链子呢?放哪儿了?”见叶英神色淡淡的,她不由攥住了他的袖袍,“还给我呗?”

“我命人将原先的搭扣撤了,下次我带你去剑庐,你自己去取。”叶英轻抚着她光秃秃的手腕,“顺便用烙铁把口子封住,免得你再摘下来。”

思绪一滞,静姝不由好笑,“你这是手链还是锁链,哪有焊死的?”

叶英不与她争辩,起初的时候是因为孙思邈说寒铁的气息会有所影响,所以在拿走残雪的时候他也没把那对手链还给她,后来发现剑纹被人改动,他叫人抹去残雪的剑纹,同时又仔细检查了手链上的纹路。

孙思邈沉吟片刻,道:“你说的兴许有几分道理,不过你先别冒险,待我回去试验一番你再决定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