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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浮白却只道:“且等一会儿。”严妆把酒杯硬放到他唇边,他也便低了头,一饮而尽——然而殷浮白却不擅饮酒,这一杯喝得急了,面上登时染了一层红晕,淡淡的,便如那瓷器上又补了一层明媚的釉色。

殷浮白全神贯注看着他手中的剑;严妆全神贯注看着殷浮白,只想他也喝上一杯三中酒;龙在田眼里却只看着严妆,默默又为她倒了一杯酒。

这一边秦兴却委实没有殷浮白这等视周遭环境于无物的本事,低声道:“小师叔,师父和二师叔已经在用餐了……不如,我们等下再学?”

殷浮白有些不乐,却仍是停了手:“还剩下一招,吃完饭我再教你。”

秦兴忙道:“是,多谢小师叔。”便为殷浮白斟了一杯酒。

正在这时,隔壁桌上有个年老声音道:“一壶酒也不肯赊?好生无理!”

随后便是那小二的声音,点头哈腰甚是无奈:“老爷子,并不是我不肯给您赊酒,只是您已经赊到第十壶了,您又不给银子……”

殷浮白回头看去,见东侧窗下坐了个年老乞丐,衣衫破烂,拄了根拐杖,杖头挂了个光可鉴人的洒葫芦。看这老乞丐面上满是污垢,几乎看不出相貌究竟如何,但气概却极是雄壮,一副不好招惹的架式。他见殷浮白正在看他,便发怒指道:“小子你看什么看!”

殷浮白忙一缩头,笑道:“老爷子,对不住,不如我请你喝酒如何?”

老乞丐一听,倒也欢喜:“这个甚好,店家,拿酒来!”

殷浮白忙道:“且等等!”原来他这次回沧浪水之后,严妆恼怒他上次不告而别,又怕他再度忽然离去,只给了他极少银子。他将钱袋里的碎银拿出来数了一遍,颓然道:“真对不住,我只够请您喝两壶酒的。”

这话听得周围人等都是一阵哄笑,那老乞丐却不介意,一把夺过银子:“小二,打两壶酒来!”

殷浮白颇觉不好意思,他又见那老丐衣衫褴褛,连脚上的草鞋都是破破烂烂,心中十分怜悯,想了一想,便解下身上两个玉环,递过去道:“老爷子,这玉环还值些银子,你拿去做个小生意,莫要这般吃苦了。”这一双玉环玉质洁白,虽非上品,却也不差。那老乞丐却不理他,只摆着头,喝下最后一杯酒,醉眼斜睨:“小子,给我这个作甚?”

殷浮白被噎了一下,犹豫着道:“我看您……流离失所的,做点小买卖或可安定下来……”那老乞丐却朗声大笑:“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你看我颠沛流离,焉知我不是就喜欢这种四海为家,行走天下的日子?”

殷浮白脸一红,讪讪地想把玉环收起,那老乞丐却又笑道:“不过你这小子好!现下少见你这般的为人,我若有个闺女,嫁给你却也无妨。”

殷浮白愈发面红,幸好这时两壶酒送上,老乞丐不再管他,先取了一壶,咕咚咚倒入酒葫芦,这才打开第二壶,有滋有味地品尝起来。

般浮白正要归座,却忽闻身畔一声清越弦响,心下一震,忙回首看去,却见那蓝衫客独坐一隅,正含笑看他。先前他与严妆交谈时,殷浮白全心教剑,全未留意。如今他乡遇故知,格外惊喜,忙走了过去。但待到面前,却忽地想起自己并不知对方名姓,便笑道:“嘿,弹琵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