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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行夜宿,非止一日,几人已到了昆仑山下。此刻山下几家客栈皆已住满,目之所及处都是提刀携剑的江湖人。几人好不容易找了个住处,严妆拽着龙在田出去坐坐,错眼不见殷浮白,一转眼,他又教上秦兴了。

严妆好笑:“总得先吃了饭吧。”扬声道:“小二,有什么拿手酒菜?”

她一个美貌女子在酒店里吆喝酒菜,煞是引人注目,众人都向她看去,一眼又看到拿着筷子比划的殷浮白,不免都暗道这一桌人真是奇怪。

龙在田苦笑着坐直一些,心道:我是这一桌子里唯一的一个正常人,还得为沧浪水争些脸面才是。

那小二拎着条毛巾过来:“来了!客官,这里的顶有名的酒叫做‘三中’,别的地方可都没有,您几位来一壶?”

严妆奇道:“三盅?这是何意,难道只能喝三杯不成?”

小二笑道:“您误会了,这不是酒盅的盅,是一二三的三,中间的中。别看这名字,可是昆仑的老掌门长青子道长起的。当年长青子道长闭关之前,下山来我们这小店喝了一碗酒,连声称赞,又念了几句诗,这名字便是从这几句诗里来的。只是我大字也不识一个,这诗不记得了。但是来往的江湖人,可都要我们这三中酒哩!”

严妆凝神思量:“三中……剑法巾可有什么与三中相关的字眼?”却听角落里一个落拓蓝衫客笑道:“这三中与剑法无关,取的乃是张子野先生的几句词,道是‘心中事,眼中泪,意中人’,由此称为‘三中’。”

严妆虽在幼年时读过几天私塾,但这几句词却是第一次听过。她将这九个字咀嚼了几遍,好似口中含了一个青橄榄一般,说不上是什么滋味,手中比齐了一双筷子,拿起又慢慢放下,方道:“多谢公子赐教。”

她又打量那蓝衫客,微笑道:“这位公子好生渊博,不知如何称呼?”

那蓝衫客却只一笑:“山野之人,不通武功,这名姓也没什么要紧。”

严妆知道江湖上有一些人原是秉性特异,便不多问,又寒喧几句便即归座,先要了一壶三中酒,又掂量了几个人的口味要了几个菜。

时隔不久,那壶酒便先上来,严妆见殷浮白与秦兴两人一个教一个学犹自不休,对身边一切充耳不闻,却也好笑,便不管他们,先为龙在田斟了一杯酒,又为自己倒了一杯。笑道:“大哥,我敬你一杯。”

一旁的龙在田在听到那蓝衫客言道“意中人”三字时,心情亦是一滞,说不出的又是甜蜜又是心酸。此刻听得严妆敬酒,双眼凝望她良久,目光中全是难解之意,终是慢慢笑道:“自家人,客气什么。”便举起杯子,与严妆轻轻一碰,一饮而尽。

严妆也喝尽了这一杯酒,觉得入口清冽,仿佛昆仑山顶的雪水,那酒味初品是淡的,甚至带一点微微的酸涩之意,待入喉间,却觉森森烈意,那一点酸涩便成了药引,撩拨得滋味无休无止,回味无穷。

她忍不住侧头看了一眼殷浮白。夜色缭绕之下,少年的侧脸轮廓如若月光下润泽的瓷器,因着正在教剑的原因,尤显坚韧认真。她倒了一杯酒,递与殷浮白,柔声道:“别教了,且进一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