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错不了,朱大小姐与我们武青婴小姐合称雪岭双姝,您这模样长得多漂亮,小的们见着过画像都不会忘。”疤头汉子的横肉抖了抖,故作殷勤:“原当您坠崖而亡,现在瞧着好端端的,怎么不回去呢?”

“真的认错人了。”见这人目光若有似无地扫来扫去,并不礼貌善意,心下颇有几分不愉:“我乃移花宫弟子,隐居多年,不识甚么武庄主朱小姐。”

站在疤头汉子身旁的是个马脸瘦子,突指着狼狗插嘴道:“这狗唤作‘将军’,昔年朱大小姐的灵獒营养了一群巨犬,也都叫甚么骠骑将军、车骑将军……”

人都饥不裹腹之时,那些狗倒养得油光水滑,那时不知多少人想做朱大小姐鞭下驱策的恶犬。

心兰冷冷望过去一眼,奇道:“我的狗叫什么,与旁人何干?人家用了我便不能用了?又没给你取名儿!”

趴伏在地的将军也嗷了一声。

仿佛在附和,又像是在低低警告。

之前这少女气质温雅,纵面容再像,疤头汉子也吃不准。如今不过露出一丝半分的娇纵嗔怒,他却觉得十有八九不会错了——这正是昆仑山下人尽皆知的朱家庄庄主朱长龄的独生女,朱九真!

只是朱长龄早逝,百万家产更已付之一炬,如今朱九真青梅竹马的表兄卫璧公子,就要跟他们武家庄的青婴小姐共结连理了。

——据自己在武家庄做庄主心腹的婆娘透露,朱九真坠崖前本就与武庄主这位世伯闹得极不愉快,纵殷勤照顾她,又有多少油水可刮?倒不如……

“我不管你是甚么人……”疤头男人脑筋转得飞快,面上却尽量克制住:“总之你这狗将我们锅子给咬坏了,就得赔!”

少女低头看了眼地上已被犬牙咬得破烂的一团漆黑物什,又望向远处将熄未熄的篝火,扯了扯唇角,冷声道:“你是说,我的狗特地钻到人堆里,就为了叼出这口空锅再跑到此处撕咬?”

“噗嗤。”不悔轻笑出声,又很快板起小脸,气冲冲道:“当时这狗已打算走了,我娘也不必执剑拼杀……说是助我们,哼,你明明手握弓箭,最后却扔了个破锅来帮倒忙,无耻阴毒!”

然这疤头汉子并不知耻。抿着嘴,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阴森森地蹦出来:“小丫头,你莫要忘了,你跟你娘是跟着我们一块儿走的……”

他深知孤儿寡母即便能力出众,也需可靠队伍护佑,自然能忍则忍。故即便进山起一直刻意苛待,也不怕她们翻了天去。

不想这回竟大大料错。

“……不必。”纪晓芙语声冷淡:“我们母女二人今夜便走,之前打来的野兽也无须分,就此别过。”她牵起不悔的手,神色是罕见的凝重。

领头人大怒:“不识好歹,你当你们走得了么?!”

随后一使眼色,那马脸瘦子便朝流民们高呼鼓动:“咱们左右是打不着什么猎物,不如抓了她们卖到勾栏,每人都能赚上大笔!”

“这白衣服的便是朱大小姐,咱们惹了她,定是活不成的了,必须一块儿绑了去……”疤头汉子添柴加火,又夺过手下的柴刀威胁道:“谁若敢逃,就是想去告密,先将命留下!”

莫说母女二人大惊失色,心兰也断没料到世道竟如此险恶,一言不合便要杀人害人:“呸,你这狗嘴里在说些什么污糟玩意儿,你还算是个人么?!”且不论自己,那对母女总是他们自己人啊。

疤头汉子挥舞着砍刀,大笑道:“朱大小姐不若束手就擒?也省得咱们这群粗人伤了您啊……这般花容月貌,可是值钱得紧!”这一路他已垂涎那对母女许久,不想还有条大鱼自己撞进网来,真乃意外之喜。

面对挤挤挨挨要围过来的流民,将军又炸开了一身毛,喉咙里发出阵阵威胁的低吼。

“你们……”纪晓芙倒吸一口凉气,心道贼人怕早有预谋,只恨自己当初不愿将人想得更坏。如今多思无益,拔出佩剑,冷静地要将女儿护在身后。

不悔却上前半步,厉声道:“她若真是朱九真,你们不跪下磕头也罢,还胆敢冒犯?且我跟娘走不走,与她何干?”

心兰瞧了这小姑娘一眼,有些惊讶。

只因其言语中竟有丝让自己脱身的意思。

激战一触即发,白衣少女环顾四周,忽道:“不就是要我赔偿么?倒也不必那么麻烦……”她娓娓道来,声音既轻且柔,一面说着一面捡起地上的破锅。

“朱大小姐呀,你现在伏低做小,实在是迟了!不过,若能让哥几个尝尝这雪岭双姝之一的滋味儿,倒也不是……”疤头汉子以为她知道怕了,可怜兮兮想要求饶,围在他身旁的几个青壮俱是哈哈大笑起来。

笑着笑着,突然仿佛脖子被人卡住了似的。一个个成了闷葫芦,透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