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长遥依然是一副冷血模样,却是关切道:“既是往事,便已过去了,你何必自困于其中?”

他虽是洒脱之人,但外祖母因他而死的自责与伤心并不是这般容易便能过去的。

“你说得不错,多谢你安慰于我。”他并未打算对叶长遥吐露心声,敷衍了一句,复又躺下了身去,将大红鸳鸯被盖在了面上。

但过了半个多时辰,他仍是难以成眠。

新房中突然响起了脚步声,紧接着,房门被阖上了。

那叶长遥隔着房门道:“我今夜不回房了,你且好生歇息罢。”

叶长遥此举是为了让他安心罢?明明原身曾不要脸面地勾引过叶长遥,叶长遥当真是个体贴之人。

他忍不住向着房门望了一眼,又在心底道:望有女子能慧眼识珠,不被表象所惑,成为叶长遥的良配罢。

如此想着,他将眼尾的泪水抹了干净,才对自己道:睡罢,三郎,不对,我已是云奏了。睡罢,云奏。

一觉睡醒,映入眼帘的依旧是漫天漫地的大红。

他从床榻上下来,将自己身上的喜服换下,方才出了门去。

此地乃是叶长遥的居所,不大却整洁。

再往外头走一些,便是庭院,庭院中,那叶长遥正在清扫落叶,叶长遥亦已换下喜服了,正身着雪白的书生袍,戴着书生帽,分明是最为人畜无害的打扮,却减轻不了其面上的阴鸷。

叶长遥闻得动静,回过首来,望住了云奏道:“娘子——对不住,是我口误了,我该当唤你云公子才是。”

“无妨。”云奏扫了眼满树的黄叶,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他身处之地已是深秋了,而他死时却是早春。

他再次体认到了自己现下身于话本中,又从庭院中的水井打了水来,洗漱了。

洗漱好,他方才从新房中出来,却见那叶长遥冲他招呼道:“云公子,过来用早膳罢。”

他走进一瞧,早膳乃是绉纱小馄饨,绉纱小馄饨上头还飘着一些葱花。

叶长遥又端了生煎包来,置于桌案上。

云奏在桌案前坐下,执起调羹吃了一只绉纱小馄饨,才猜测道:“这绉纱小馄饨莫不是你自己做的罢?”

——他并未看到话本中提及叶长遥是否会厨艺。

叶长遥不好意思地道:“我从未做过任何吃食予旁人吃,不合你的口味罢?”

云奏又指了指热气腾腾的生煎包:“这亦是你所做的么?”

叶长遥颔了颔首:“你若不想吃勿要勉强,我帮你去街上买早膳来罢。”

“没甚么勉强的。”云奏三下五除二地将自己的那碗绉纱小馄饨与生煎包吃了,又夸赞道,“很是可口。”

话音落地,他竟然瞧见这叶长遥微微有些脸红。

明明是颇为不好相与的长相,露出了这样的神情后,居然柔软得同初长成的少年一般。

他的心脏猛然重重地撞击了一下胸腔,继而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叶长遥站起身来,欲要用手去轻拍云奏的背脊,为云奏顺气,手指尚未触及那孱弱的背脊,便收了回去。

一月前,云奏忽然出现在这个小镇,不过半个时辰,整个小镇无人不知有一美人来了。

他当时方才从集市回来,堪堪摘下斗笠,一把娇软至极的嗓音却陡然漫入了他的耳蜗:“公子。”

他回首一瞧,见一满面病容的娇弱美人站于篱笆外头,这美人显然并非女子,身着翠青色的衣衫却无一分违和感,美人喉结生有一颗朱砂痣,在翠青色衣衫的衬托下,格外勾引。

纵然他并非断袖,又绝非好色之徒,见到这般美人仍是忍不住在心中惊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