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余温

村子变了个样,很绿,生机勃勃的翠绿,虫子到处叫,鸟到处飞。一坨鸟屎正砸在了陈劲松的头上,但他没注意,顶着这一坨,拉着两个人,在村子里闲逛。

“老三,你说是屋子里热呢,还是外头凉快呢?”

被硬拉出来晒太阳的陈玄策默默地不说话。

“我知道你想说肯定是屋子里头热得要死呀,看看这些乘凉的老大爷老阿婆们。”

跟他串通一气的林晨说:“是呢是呢,大哥你说姐姐为什么不肯出门呢?出来多凉快啊。”

“爷爷都整天在竹林子里待着了,姐姐和小丫头真是坐得住啊。”

陈玄策终于还是说话了。

“没找到的结需要自己解开,我们这些时候的试探实在是徒劳。”

早被拉上贼船的陈玄策想起了那不堪回首的一天,让生性沉静的陈二公子去做那种事情实在是,实在是让陈劲松禁不住幸灾乐祸。

陈劲松乐呵呵,说:“本来不会是徒劳的,老三你是新加进来的,姐姐认为你是个良善之人,没有什么戒备。可是你问的方式太那个啥了,直接来了句‘姐姐心里有事?’,这么着,能问出来什么?陈老三,看着平时一副狗头军师模样,没想到这方面就这么拉了。”

陈玄策黑了一圈的脸更黑了。

路边人家院子前围了一排篱笆,小菜园子里面结满了青翠的黄瓜、鲜红的番茄,惹得三只狂蜂浪蝶——其中一只是半被动的——没忍住进去讨要。

伸着长舌头的大黄狗抬头看了不速之客们一眼,又趴下来凉快。

在里头说闲话的老阿婆们也不赶人,让他们自己摘了洗洗,继续坐那说着话。

上了年纪的人总是喜欢说些年轻时候的事。

广场上那颗大柳树,自打林晨看见它,先是光了一阵的身子,然后长出点遮羞布来,现在倒是穿得花枝招展了。

柳树有些年纪了,树干粗大,枝叶繁茂,树底是个乘凉的好去处。

陈劲松打眼一看,就瞅见了几个大爷跟树底下喝着小酒呢。

王老头一脸愁苦,举起酒杯对着俩老友。

村长劝道:“都是一个村子的人,又跑不到哪去,你愁什么呢?你有什么好愁的呢?”

李二爷也说:“小甲这孩子不错,丫头跟着他不会受什么苦的。”

“我愁这个?我不知道甲小子不是个好东西?我是气啊!这臭小子当着我的面想去泡我孙女,丫头自己还挺乐意,合计着我给人出了点子还得送彩礼?有这门子的道理?唉,窝囊,真他娘的窝囊。”

村长不高兴了,“你现在又跟着咧咧什么,几个月了都,一天咧咧一回不够,还咧咧,这不还没嫁出去吗?等嫁出去你还想着做什么,自挂东南枝?那时候说的最欢,现在闹腾起来了。这又不是买卖婚姻,你情我愿的事儿,你那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东西呢?”

自认委屈的王老头又干了一杯。

陈劲松把黄瓜屁股塞进嘴里,施施然地走到树下。

“哟,这不是王大爷嘛,远远地就瞅见您跟这唉声叹气,咋地了,自家白菜被猪拱了?”

林晨和陈玄策没上前掺和,静静地站着吃瓜。

李大爷嫌弃道:“晦气,怎么又是你这崽子?”

自家白菜确实被拱了的王老头不说话,喝闷酒。

“那仨伙计呢,怎么没看见呢?”

村长说:“他们往北走了,兴许是奔河里去了。”

陈劲松点点头·,蹲下来,冲着一脸苦闷的王老头说:“王大爷,我跟您说些掏心窝子的话。小王嫁给老甲,这可是两情相悦的美事。早晚都要发生的,咱拦不住,拦了也会惹人嫌。现在您算是一手成全了他们俩,这事儿,做得都说好。人人都欢喜了,您搁着愁,那不是冲了喜气吗?”

王老头闷声道:“这话不糙。”

陈劲松说:“都是实诚话,能糙到哪去?你是不知道,我家姐姐、爷爷听了这事都挺高兴的,别看他们现在藏着掖着不出来,等到了那个日子,肯定也会出席祝福新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