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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我们只当他做梦,偷笑了回就过去了。可后来发现那日在屋里值夜的童儿不见了人,那个书童也是几辈的家生子,咱们府里就有他好几房远近亲戚,知他跟着上京来,岂有不问的?但说是仁大爷给派了差使,那些人也没法子……”

这姨妈捂着胸口,小声骂:“那时我就疑心了,丁点大的人,能你遇着麻烦了,那位大爷作兴看上了你,托我替你打听打听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猫儿腻。”

“是我托银线求妈妈的。”云安说。

李夫人管得严,正房的事情历来捂得严实,粗使的婆子迈不进正房的门槛,小丫头们又看不起她们,是以这王仁纠缠她一事如今外面还没传开来。

“我细细打听了些,虽然闹不清,但好孩子,你听我一句,千万躲远些。”——说完这句,银线的姨妈就头一歪,打起鼾来。

杜云安白着脸儿,拿过薄毯给她盖身上,拎起空食盒出门。

房门“吱呀”一声关上了,榻上醉死过去的老婆子微微掀掀眼皮,随即翻身朝里。房子里幽幽的喃喃声像是鬼魅低语:“夜路走多见着鬼,管好嘴,管好嘴……”

杜云安打开妆匣,怔怔的看镜里的人。

其实铜镜的清晰度后人难以想象,除了肤色,照出的人像并不比玻璃镜子差到哪儿去——只不过铜镜容易氧化,需得时常请磨镜匠打磨——铜镜本身颇贵,而且普通人家并不能频繁花钱磨镜,经常要凑活着用。

愣了一会,杜云安虚捂住眼睛,只看鼻子和嘴……

怪不得头一次拜见李夫人时,她觉得面善,原来李夫人的下半张脸她时常能见着,杜云安捏紧镜台。

“咔嚓”!妆匣镜台碎了一块,尖利的木渣子刺破了手指头,鲜红的血一下子染红了细白指尖。

杜云安胡乱吮了吮指头,合上锦匣,心内急转:怕是银线的姨娘已经猜着了真相——听闻那位李大嬷嬷曾是李夫人祖母的心腹,如此善待看重云氏的理由,云氏私房里的那些秘方就都有了解释:这位李大嬷嬷知道母亲的身世,她娘是李夫人的庶妹吗?

只是李家的事情这里无从去查,杜云安不知道为什么云氏不被承认,还成了嫡姐的陪嫁丫头。上一辈的阴私,她暂且无力去查。

现在能肯定的就是:云安的娘是李家庶女,王仁闹出的这些动静正是因为她是李夫人的外甥女。

由王仁的做派和之前李夫人的表现看,李夫人还不知情,她身边知情的李大嬷嬷还在静养中,云安从未见过这位,不知道这位大嬷嬷是什么个态度……

她只想熬过这一二年,安安生生的脱身回家和哥哥过平静的日子。杜云安此时想都没想过去认亲,谁知道那李家是个什么龙潭虎穴,如今就惹得王仁万般算计,若果真认了那可真就万事不由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