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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瑜披着月色,一路穿过庭院,走向府门,随行的侍从看了眼他们年轻将军阴沉沉的脸色,暗暗替天凌捏了把汗。

府门外,穿着宽大灰袍的中年男人还在不停叫嚣,另有两个侍从伸手拦着他,始终不让他进来。

中年男人不合身的灰袍上油渍斑斑,已经很破旧了,他头发凌乱的披下,双眼浑浊而无神,背岣嵝着,连夜色都遮不住此刻的憔悴。而这个人曾经是战鹰第七连连长,他发疯了一样的鬼吼,“放我进去!让江瑜来见我!他不能这么对我!当初是谁提拔的他,是谁让他随队从的军,是谁帮他坐到现在的位置上的!!”

“放肆!将军的名字是你随便叫的吗!你再不走别怪我们动手!”

“怎么和凌先生说话的?没大没小。”江瑜始终阴沉的脸色在走到天凌目之可及的范围里换成了善解人意的笑容。

“将军!”两名侍从看到江瑜出现,立刻肃容站到一边。

天凌从鼻腔里哼了一声,心中的怒火还没消散。

“好了,先生消消气,别和小辈们一般见识。”江瑜笑道,“先生之于我,说是伯乐也不为过,我能有今日的成就多亏了先生,如此大恩大泽,我怎么会忘呢?”

“你知道就行!帮帮我!”天凌抓住江瑜的手臂,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我不能被革职,我不能被发配,我还有一大家子要养活,要是没有了我的俸禄,我的父母还有一双儿女,要怎么养活!不在军中我还能做什么,不能只靠我媳妇儿一个人啊。我背井离乡三十年,把大半辈子都献给战鹰院了,我不求留名,不求追封,只求善终,我这个年纪被发配边境等于死刑啊!”

江瑜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目光深处带着恰到好处的同情与理解,“先生,我也知道你这么多年养活一大家子人不容易,您也是战鹰院的老将了,肯定比我更清楚军纪,您这次犯的错,要不是我担着,处死诛九族都是可能的,您怎么还能好好站在这里和我说话?”

江瑜的语气淡淡的,但话里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不知怎么,天凌只觉得一盆冰水直接浇在了他的心上,他手上一点点没力,抓着江瑜的手慢慢松开,沙哑道,“不是……不是这样的,我不知道为什么行兵路线被他们发现了。”

“帝君限我们三月内收复橘子洲,云台山一役至关重要,我也知道先生是心急了,绝无可能有叛意,但先生仔细想想,云台山作为橘子洲的天险,依山而建,易守难攻,山腹里更有矿道无数,我们跟他们耗了十多天,他们都是打我们一下就躲进矿洞,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再钻出来,根本捉摸不透,拉长战线他们是东家不要紧,对我们却很不利。”江瑜低低道,“部队里大多数都是凡胎□□的人,要吃饭要喝水,粮食够吗?不管是重甲还是轻甲,没有流萤石做能源都是废铁,那我们的能源补给到了吗?从凤城出发,一路征战打到云台山,能确保我们的机甲是最佳状态了吗?在这种时候,先生绕过我,执意带队攻上山,怎么可能不中埋伏?差一点,战鹰第七连先前打过的仗,走过的路就白走了。”

天凌脸色越来越难看。

“怎么想都觉得不至于,除非是有人告诉先生,他拿到了云台山三百矿洞的精准地图。但以先生的从军经验,怎么会轻而易举被欺骗,行事前也不跟我商量,偷拿了虎符就带兵出去了呢?”

“我不是。”天凌冷汗涔涔直流,他心里发虚,不敢看江瑜。他现在处于不上不下的尴尬年纪,他深知这次如果再不做出点成绩,就会被战鹰院当做弃子淘汰,江瑜这三年的成长速度太快了,早了他二十年就爬上了比他要高得多的位置,这次收复橘子洲,台儿庄战役大获全胜,不费吹灰之力就解决了第一道关口的江瑜更是被战鹰院美赞。如果说不嫉妒不在意,那是假的,他急于稳地位不被后生顶替位置,病急乱投医的相信了战俘的话,走着自认为完美到极致的行军路线,直接进了敌方的包围圈。最后,还是被江瑜带兵救下的。他不敢细思得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