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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裴秋怀疑胡杨是方便面吃多了脑萎缩,他低头看了眼手上的本子,每一行夹缝儿里都是鲜血和尖刀。他按捺住窜上来的火气,咬着牙问胡杨:“你怎么想的?一部揭露现实的电影被你看成一个闹剧?你怎么能,怎么……”他找不到合适的词语,“你笑得出来吗?那是谁啊?你知不知道?”

“那是我妈妈,我知道。”胡杨面色惨白,他擦了把头上的汗,暗叹还好自己挺住了,“哥,总不能全是苦的,你那是一剂猛药,给人都整死在电影院了……你想想,药丸儿上都还有层糖衣呢,再说这角色本来也不觉得自己能找着啊,误打误撞,总要让人笑的。”

如果说内核是惨痛且血腥的,直接暴露在外是视觉上的冲击,那明线上的欢乐说不定就能骗着观众把这黑得发烂的芯子咽下去。那种苦味起于舌根,在胃酸的侵蚀下糖衣剥落,慢慢渗透进血液和身体,或许这样才能真正发挥到它的药效。

银裴秋久久没有说话,他岔开腿坐倒在椅子上,仰头吐出嘴里的烟。胡杨杵在原地等银裴秋的回答,好一会儿居然看到这人眼眶子里湿了。他怔愣地杵在原地,听银裴秋哑着声音问:“是不是……这才是真的你?”

滑稽,蠢笨,连话都不会好好说。对于角色这样的改动,肖华没什么意见。他拿着保温杯和银裴秋坐在一起,看胡杨演新加那场戏——小宾馆没有明码标价,收到投诉也没人处理,男主角就下楼来和人争执。一方磕磕巴巴用不熟练的中文讲道理,一方操着东北口音撒泼,愣是一点余地都不给主角留。

台词自然是往令人发笑的方向改,最后引向黑宾馆没人住的原因:好多年前这儿发生过凶杀案。胡杨给自己加了很多细节,比如去捡门缝儿里塞进来的小卡片,最后拍到母亲死亡那间房的时候,他还把小卡片拿了出来。

男孩儿小心坐到了那张床上,摸出自己新买的手机,双手颤抖拨通了卡片上的电话。那卡片也是宾馆自带,对方不知道这边儿正在拍戏,张口就问:“哪个房间啊?要年轻的还是年纪大点儿的?雏儿也有,特别快!”

胡杨抽了抽嘴角:“有年纪大的吗?”

对方明显一愣:“好这口?我年纪不小了,45你看行不行?”

“你……多说两句话吧。”

“什么?你不是钓鱼执法吧?”

嘟嘟嘟的忙音被器材收了进去,胡杨的视线慢慢移向窗外,似乎看到了男人纵身跳下窗台的样子。他没有听到银裴秋喊卡,只是坐在床上那么木呆呆地看着。所有人都察觉到了胡杨的不对劲儿,但银裴秋没有动:“让他自己待会儿。”

“没有出戏很危险。”肖华摇摇头,“你让他放松一下。”

银裴秋却叹了口气苦笑道:“这本来就是他的故事,不存在出戏和入戏。”

“我的故事应该更好笑一点儿。”胡杨终于站起来,他拍了拍自己僵硬的脸,匆忙穿上罗清华拿来的外衣,“我要是个外国人,第一次吃乱炖肯定恶心到吐哈哈哈!说不定吐那服务员一身,用鸟语骂她都煮了些什么玩意儿!”

他拿起小卡片晃了晃:“这电话还真打得通。”

“你要是想叫也真能叫上来,”廖风亭夹着烟从楼梯间走出来,“我都看到有个大娘在楼下守着惹。”

“真的啊?”

“对啊,就是……”

“啥啊?”

“就是长了一脸烂疙瘩,特别像癞蛤蟆!”

这片场有了廖风亭和胡杨就特别吵,还是肖华自己掏钱买了夜宵才把两个人的嘴堵住。银裴秋只顾着喝闷酒,谢应倒是吃得开心,他左手拿了串儿鱿鱼,右手夹着烤猪肉就往嘴里喂,吃得一嘴都是油:“秋哥儿,肖老师请的真的好吃!”

银裴秋看不过眼,抢过来咬了一口,就听到胡杨在那边儿说:“那个,哥,你不嫌这是烧烤摊出来的?地沟油也不在乎了?”

得,好不容易吃下一口东西,胃里的酸水都开始滚了。他翻了个白眼想吐,没成想谢应还跟肖华眨眼说银裴秋这人是不是怀了。他被辣椒片儿呛得说不出话,胡杨忙不迭跑来给他拍背:“这不可能啊?”

“你们是不是存心要气死老子?”银裴秋憋得一脸通红,喝了好几口水才堪堪缓过来,“胡杨怀了老子都不可能怀!都给老子滚去管理体重,吃你妈吃!别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