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页

“下车。”

“你这是强人锁男!”

“拍不拍?”

“拍!你导的就算限制级我也拍!”胡杨给自己打板,“action!”

日本土地利用率算是极高,刚开出机场没多久,周遭就耸立起高楼。胡杨扒着车窗呆看着办公楼里那些忙碌的白领,这回儿看着银裴秋也说不出什么,只能借着窗户反光,一巴掌盖住镜头的倒影。街灯的光影使脸庞明暗交叠,汽车里放着《easily》,胡杨回头望向银裴秋,眼底灯河流淌。

“卡。”

“这氛围好像有点儿暧昧。”两人在酒店大堂又拍了一段儿,胡杨受不住服务员探寻的眼神,只能让银裴秋打住,“哥哥咱俩上楼去?不是,你跟我住?周哥给我定的房间我估计没多好啊,我是走亲民路线的。”

“得了吧,你走的是磕碜路线。”银裴秋白了胡杨一眼,“我刚补了个加床的钱。”

“一张也行啊?”

“你试试行不行。”

亲民就意味着便宜,便宜就意味着狭窄。日本酒店标配规格就不算大,胡杨推开们就看到两张小床挤在一块儿,他翻个身手都能掀银裴秋身上去。胡杨心想自己是由奢入俭难,看着这床铺居然还敢嫌小:“咱俩这个子,腿支棱在外边儿钓鱼啊。”

银裴秋举着相机想拍一个进屋的长镜头,可这屋门到窗户还没有三步长。两人推开浴室门,那个窄小的浴缸胡杨只能缩着坐,双臂在厕所都展不开。银裴秋没住过这么小的酒店,他现在有点儿后悔:“啧,还行,至少干净。”

他一回头胡杨已经开始换衣服,窗子没关,也不想着背对银裴秋,直接从旅行包里捞出一个塑料包,用嘴一撕拎起衣服就往上套。胡杨嘴角还沾了片透明的塑料薄膜,对上银裴秋嫌弃的眼神只好说:“咱俩又没啥不一样的,该看都看过了……呸,啥玩意儿粘我嘴上了?”

“掐青那块儿我还没看。”

“晚安886!我睡了,哥你早点睡吧,年纪大熬夜容易秃头。”

所以周白陶是哪儿来的底气说带上胡杨能开心?银裴秋换上睡衣,睡前又确认了一遍胡杨的安排,腿上突然一重。眼见着胡杨一个侧翻,手脚都搭在了银裴秋身上。小年轻精力来得快去的也快,胡杨睡觉老吧唧嘴,搞得银裴秋半晌没睡着。

他定定地看着胡杨的脸庞,探手轻轻拨开挡在胡杨额前的碎发。眼前那人的五官早脱了孩童的稚气,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五官让银裴秋顿生出奇异的冲动。脑海里那个剧本主角仿佛被这个画面带入了线条,以视线为笔,轻描淡写勾勒出灵动的双眼。两人之间那个狭窄的缝隙已经被枕头填满,银裴秋躺倒在平坦的床板上,闭上双眼试图用构思情节来冲散杂思,但每一幕都与胡杨有关。

第二天银裴秋顶着巨大的黑眼圈翻身起床,胡杨居然不在身边。他收拾好行李走到宾馆前台,果然发现胡杨在那头和前台小姑娘鸡同鸭讲,又是打手势又是瞎比划。他捧着脸装花,两手wave装花瓣往地上飘,也不知道这姑娘听懂没。脸卡这种东西是无国界的,逗比也是,小姑娘被胡杨夸张的表情逗得一直笑:“ok!sakura,kyoto,good!”

“kyo?京都?sa……撒了我吧。”胡杨大早起来就想问在哪儿看樱花比较好,结果他那中式英文外加小学生词汇,也就前台乐意跟他菜鸡互啄:“啊!堪,can,油提起米,艾拉无语?”(can you teach i love you?)

前台这句话明白了,几乎每个外国人来都要问,她指了指一旁像是胡杨同伴的人说:“at night,say,月が青ですね。”

胡杨可算明白了高中老师说的外语的重要性,他不仅听力不行,理解力还有问题。银裴秋找过来,他也不能多留,胡杨给前台说了句谢谢,大步往银裴秋身边跑:“哥,咱们下一站是不是京都?那姐姐说京都sa啥,樱花,好看!”

“五月你就看个叶子。”银裴秋摇摇头,“你这个七天短行程,不是让你去五个地儿。让你看看富士山,摸摸东京塔那红柱子就得了,重点是酒店体感。”

银裴秋不明白胡杨怎么对樱花有那么大的热情,他不喜欢这种到处飘的粉瓣儿。美归美,总有种颓败潜藏其中。换酒店那一路胡杨都蔫头耷脑,银裴秋抓着电车扶手好几次都觉得胡杨要摔下去了。他只能摘下自己的耳机,塞进胡杨的耳朵里,银裴秋双手合拢勉强形成罩子,借着拥挤的人流贴近胡杨的后背:“闭上眼睛,歌词里有樱花,sakura,注意听。”

歌曲的魅力在于情绪的传达,哪怕语言不通也能其中感受到那种温柔的流动。胡杨看过的图片由静转动,乐声鼓风吹乱满树粉雪,而从背后传来的热度和气味让胡杨产生出一种幻想,他似乎闻到了一股味道:“哥,你说樱花是什么味儿的?”

“苦的。”在全盛时节凋零,满是死骸飘散空中,银裴秋只能想到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