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6、四四五

不纯臣 轻微崽子 2108 字 2022-10-21

“娘娘的意思呢,也要让大人知晓。”朴不花附下身,朝太平一番耳语,起身时见太平没有睁眼。

朴不花等待片刻,知道自己还在帷帐中,眼前这老臣绝不会安睡。

“娘娘的旨,是叫下官讨不到大人一句话,就不必回宫了。”朴不花还要再说下去,看见太平睁开了眼睛,要出口的话便收回去,嘴角带上温和的笑意。

“我不答应。”

朴不花略一愣怔。

太平挣扎起身,唤人进来。

朴不花慌乱地朝帐外瞥一眼,匆促地低声说:“也先忽都的前程,你也不要了?”

“来人!”太平抓起榻畔药碗,用力砸出去。

顿时数十奴仆跪了一地,一个中年男人入内,诚惶诚恐地伏在地上,膝行至榻前。

“送院使出去。”太平说完,一阵狂咳,便有人捧来痰盒,又有婢女侍奉汤药,拿来消渴润喉的药丸。

走出房门,朴不花立刻黑下脸。

廊下却走来一个熟人,眉目与贺惟一有五分相似,正是他的儿子贺均。早年皇帝欲擢太平做御史大夫,照规矩非国姓不可授此官,他便请辞。那是至正六年的旧事,妥懽帖睦尔灭权臣伯颜后,正有一展抱负的雄心,然则不知是否天意。从至正四年脱脱遭贬后,连年灾荒,整个中书省及河南行省遍地饥民乞丐,一夜北风吹尽,前一晚睡下去,等到早上太阳出来,叫不起来的人十之五六。妥懽帖睦尔夙夜难寐,一道一道圣旨下去,亦难改官场贪腐,加上天灾频仍,朝廷的钱拨下去,谁都伸手捞一把,不见灾民减少,只听官员哭诉叫苦。急如热锅蚂蚁的皇帝着意启用的大臣当中,就有贺惟一。为贺惟一赐名后,他的儿子贺均也改名为也先忽都,后进的许多官员,竟不知仅次于右丞相的太平,乃是汉人出身。

“院使,借一步说话,”贺均上来便做礼。

朴不花眼珠一动,随贺均走到僻处。

贺均客套寒暄了几句,因心中着急,也顾不得避讳,朝朴不花打听皇太子是否最近常到兴圣宫。

“太子事母至诚,日日晨昏定省,从无迁延。”朴不花说完,作出关切的样子,“大人有事找太子?”

贺均长叹一声,摇头道:“有小人诬我,让太子殿下误会,殿下避而不见,若不能早日解释清楚,做臣下的,何以心安?不瞒院使,父亲的病,是因我而起,老父如此重病,是我不孝,万望院使若见到殿下,替在下美言几句。”贺均拉过朴不花的手。

朴不花的袖子顿时鼓起来,他笑里带蜜,连声答应。辞过贺均,上车后,朴不花随手把钱钞散给跟从的其余宫侍,马车行进中,车里闹成一片,侍从们为朴不花捶腿的捶腿,捏肩的捏肩。

又有人禀报:“范大老爷进京了。”

朴不花眼也没睁,靠在一个金丝软枕上,懒洋洋地吐出杏核。

侍者拿手接了。

先前那人又道:“爹什么时候去见?”

“急什么?”朴不花吹了声口哨。

“儿子是想,年前爹不是急着寻他?”

另一人一巴掌把他脑袋推得咚一声撞在车板上,等着他说:“你懂什么?爹是在等他么?这天底下除了陛下和娘娘,谁值得让咱爹等着见?”

朴不花从靠凳下摸出来个盒子,随手打开,那盒子是不上锁的,里头俱是金银珠宝,向来放在朴不花出行的车上,却从未丢失过任何一件东西。

“学着点儿。”朴不花先是抓了一把金瓜子赏人,再揪起先前那侍儿的耳朵,待他松手,那人耳朵红得像要滴血,不仅不敢喊疼,脸上还做作地堆出一副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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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地里火堆烧得噼啪作响,晨露从松针滴落,打在火力滋儿地冒出一股青烟。高荣珪坐下来,解了绑腿,把长|枪扔在一旁,双腿长伸,瘫坐在地,掏出干粮开始啃。

“妈的,这比陆霖队里做的都难吃。”吃了几口,高荣珪只觉难以下咽,嗓子眼儿里被粗糙的豆饼割得疼,咳嗽两声,掏出酒囊来,才噘起嘴,正要凑到酒囊的金属嘴儿上去接,突然酒囊被人抽走了。

纪逐鸢将水囊给他。

“哎,给我。”高荣珪不满道。

纪逐鸢没说话,把高荣珪的酒囊放到自己坐的这一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