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4、四一三

不纯臣 轻微崽子 2114 字 2022-10-21

五月的倾盆暴雨袭来,天上地下,浩荡江波与泼天大雨洋洋洒洒,墨一般为船帆与船身上了一层深色。

蒲远躬双手系着麻绳,被牵到桌边坐下吃饭,船家用小鱼、姜丝煮的水饭,随着船身颠簸,溅了蒲远躬一脸,烫得他哎哟哎哟叫。

沈书听见声音,睡不着了,扯着嗓门喊:“哥!”

纪逐鸢一身湿透地进来,在门外啪啪地踩地,试图跺去鞋子上的水,但还是湿得不行,他走进门来一步,立刻缩回脚,把鞋子脱在外面,光脚走进来。

“蒲远躬在干嘛?我听见他声音了。”

纪逐鸢:“睡你的,没干嘛。”

“不要审他了,回隆平把人交出去有人审。”沈书大声说,耳畔俱是江涛与暴雨的声音。

“没审,我在帮船老大看船,浪太大了!”

沈书哦了一声,挥手让纪逐鸢再去,不用管他。沈书穿了衣服起来,到隔壁去瞧季孟,季孟也在穿衣服,看样子要起来。

“季兄,昨晚累了,你多睡会,船上就是睡觉。”季孟眉棱带一个鲜红的疤,是梅昌的指甲抓出来的,竟抠掉了季孟小指盖大小的一块肉,恐怕很难完全去除疤痕。

“我还行。”季孟的精神很好,穿好鞋袜,把袍子系紧,起身后,把袍襟一掀,突然朝沈书的面前一跪。

沈书犹在透过房门看江上的雨势,听到咚的一声,转回头来时吓了一跳。

“季兄,快起来!”沈书去抓季孟的胳膊。

季孟平静地拨开他的手,双手交叠,重重磕第二个头,沉默中他磕了第三个头。

“大恩不言谢,子蹇在天之灵,也会感激贤弟。”季孟满脸凝重。

沈书正色道:“子蹇兄的仇是季兄自己报的,与我无甚相干,真要谢我,等棺椁到隆平下葬,丧仪毕了,季兄带两坛好酒来我家里,陪我兄弟好好吃一次饭就是。”

费马一直奉命盯住梅昌,而梅昌家中没有养马,家丁去买马便露了痕迹,那家丁在车马行同人瞎扯淡,叫沈书知道了他在五月十三这日出城送信,这正是一个极好的机会,鱼雁往来颇多意外,一旦人离开杭州,数月不归也不会惹人怀疑。于是昨晚张隋几个带季孟在梅昌出城的路上,把人截住,季孟上车与他叙话,梅昌本在马车上打盹,也根本料不到文质彬彬的季孟会拔出匕首要取他性命。费马要上前帮忙,张隋在出发前得了沈书的命令,除非梅昌能杀死季孟,否则不要出手,费马一听,便下令让手下控制了梅昌的车夫并一个随行的家丁,对车里发生的一切只当听不见。

季孟从马车出来那时满脸是血,都是梅昌的血,季孟会的那点功夫,向来只求自保,还没有真正杀过人,下刀没有准头,弄得车中全是血,自己身上也沾了不少。

张隋便脱了武袍给他穿,暗门的人向来是黑衣或是穿墨绿墨蓝,方便夜里出动,连里衣也是深色。

季孟被带回馆舍,连着给他灌下两碗热姜汤,身上才不抖了,裹着被子在榻上坐着又喝下去半碗热水,季孟如梦初醒,房中无人时,伏在被子上一顿恸哭。

梅昌的尸首被暗门处理得干干净净,他身上的信被张隋带给了沈书。

船摇来摇去,沈书坐在床最里侧,手上是梅昌要去送的信。这封信乃是杨完者写给蒋英的,蒋英的兵马正在与朱元璋对垒的前线驻扎,杨完者预备要发兵浙东,授意蒋英给个计划,以及钱粮马匹总数,好从杭州出发,一路捎粮筹备钱粮,信中还提到,达识帖睦迩畏惧数万苗军,以江浙行枢密院判官张昱效命于杨完者,参谋军府事。

沈书将信纸撕碎了,掷在江水中,白浪翻腾,江水吞噬过的一切,都随着大雨冲刷杳然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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闪电撕碎天幕,倏忽间惊天动地的一声暴雷,平野上极目可见的一棵老树顷刻间化作焦炭,腾起白烟。

韩林儿的马受惊,几乎把他摔下马去,穆玄苍甩出套马绳,勒停了韩林儿的马。

刘福通打马从队伍前方过来,顶着狂风大吼:“怎么了?”

“无事,陛下的坐骑受惊。”穆玄苍感到韩林儿瑟瑟发抖,便解下大氅紧紧裹住他,低声同他说了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