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2、四〇一

不纯臣 轻微崽子 2743 字 2022-10-21

月末,太守府的任命终于下来,沈书顶了蒲主簿的职位,而蒲主簿则被委任为令使,率队前往杭州。一行二十二人,大半是沈书认识的,出发需拜一次张士诚。

沈书还是第一次见张士诚,说不得有点紧张,而紧张之外,更是好奇。尚未入内,所有人就在门外听到周仁与张士诚的交谈声。

听上去是个好脾气的中年人。

身边站的文士同沈书年纪差不多,碰了碰他的手肘,朝他眨眼。

沈书也报以一笑。垂首站立,屏息集中精神正大光明地“偷听”里面说话,直至中年男子略带疲惫地说了句:“让他们进来。”

侍者出来传人。

张士诚上座,周仁也得了个座,被允许入内朝见的只有为首的八个人。所谓的正殿,不过类似陈迪家中待客的正厅。沈书不敢四处乱看,只从人群缝隙里偷瞄一眼张士诚,见他王袍加身,眉宇间有疲态,两鬓更有风霜。

大部分对答仍由周仁完成,令使蒲远躬偶尔说一句话。接着张士诚让人斟酒,殿内八人,个个分到一杯。

张士诚手执酒杯,缓慢地走过第一排四人,接着是第二排。

沈书垂着眼,当张士诚的龙靴停在沈书面前,他心中甚至在想,以张士诚今日降元受封的太尉之职,他仍把僭越之心穿在身上,降元看来确实只是一招权宜。

“这位,倒很年轻。”张士诚朝周仁点头。

沈书心跳到了嗓子眼里,正犹豫要不要抬头说两句场面话。

张士诚脚步一旋,回到上位,向所有人敬这一杯酒。接着八人跪谢主公知遇之恩。

侍者将八人送到花园里,请他们留步,周仁还有吩咐。

八人相互看看,一人举袖拭汗,另一人感慨道:“我手心都是汗,还是头一回拜见主公。”

“这里谁不是?”蒲远躬离沈书最近,用手肘碰了碰他,“沈主簿前途不可限量。”

沈书叫苦不迭,也擦了擦脖子里的汗,“令使别拿我打趣,吓得我差点跪下去。”

众人一阵大笑,纷纷道沈书到底年纪小。

沈书佯作惴惴不安,他今天|衣服穿太厚,身上一直出汗,倒也不费什么功夫去装。

“周大人到。”有侍者从旁提醒。

八人顿时肃立,周仁一个眼色,侍立的男女都退走。花园中正有一个巨大的水池,一池绿荷,含苞未放。

周仁坐下来,挨个打量他们每一个人,眼角略微下垂。

沈书不知是否自己错觉,周仁看他时略微一顿,继而扫过众人,取了一块金牌给蒲远躬。

蒲远躬立即双膝跪地,双手举过头顶,毕恭毕敬地接了过来。

“起来吧。”周仁喘了口气,呼吸不大顺畅,咳嗽道,“在外行事都要听从令使指派,断不可擅自决断。此次任务属于绝密,哪怕枕边之人,也不可吐露半个字,若走漏一丝风声,以至事败,哪怕主公开恩,苗人是不讲仁义的,杀将过来,隆平就将成一片火海鬼蜮。”

沈书随其他人一起跪下,誓死保密效忠。周仁做了个手势,便有人捧来一个红布盖好的漆盘,周仁扯了红布,竟是满满一盘金条。

蒲远躬当场就要推拒。

周仁:“这不是赏赐,路上总要吃用,我会另派十二人护送你们,以及一车礼物。怎么做我不管,但你们须拿捏好时机,入冬之前,主公要灭了苗军。”

金条拿到手上,沈书垫了垫,一根就有足十两余,显然是隆平府自己铸的,大元朝廷没有发过这样制式的金条。

是夜,蒲远躬做东,雇了一条花船,邀同行七人一起吃酒。沈书起先还想不要吃醉了,他惦记着纪逐鸢今夜要回家,吃得太醉,必要惹得他不高兴。纪逐鸢本就认为此行十分危险,不想让沈书去,最后勉强同意了,这几天都跟锯嘴葫芦似的不说话,一旦到了床上,就像是最后一次般按着沈书横冲直撞。幸好的是,纪逐鸢三天两头需要出城练兵,不见得每天都在家。

“一去就不知道要多久了,哥儿几个真是羡慕你。”斟酒的叫季孟,比沈书大不了几岁,孩子都六岁了。

沈书会意,这伙人最爱拿他还未成亲,没有家事牵累取笑,向来沈书就装听不懂,有人敬酒,拿过酒杯来喝就是。

不到亥时,席就散了,蒲远躬的意思,好让大家回去睡个好觉,省得晚上被家里的女人唠叨,明天起晚了,赶路辛苦。

下船时沈书一趔趄,顺势抓住蒲远躬的手,把人扯到一边说:“我带了几个好手,明儿一起上路。”

蒲远躬压根没醉,眉头微微一皱,朝船那边看了一眼,各家都有轿子来接,还有两个坐小船走的。

蒲远躬打发了家丁到一边去等,束手站在柳树下,神色不明地说:“此事绝密,恐怕不宜有外人参与。”

“不告诉他们什么事就是了。”沈书东倒西歪的站不稳,笑呵呵地说,“多带四个侍从,路上总要有人打点,难不成带自己家里小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