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3、三七二

不纯臣 轻微崽子 2231 字 2022-10-21

丝竹管弦,琴声相和,沐在轻软的乐声之中,满桌佳肴美馔,连沈书亦不禁熏熏然起来。

难怪都爱江南,目遇之色,耳得之声,无处不是使人骨酥身软的温柔乡。

沈书叫周戌五准备的是一人一案,拉了两面四折屏风,吃饭的在这头,唱曲在那头,既是复古礼,也省得纪逐鸢一言不合掀桌子,这下就算谈不拢,纪逐鸢也只能掀面前的食案。

纪逐鸢询问的眼神看过来。

沈书忙挪开眼,酒过三巡,吃得差不多了,谁也不提黄老九的事。沈书好整以暇,比“忍”功,四人之中,他的位最卑,早练出来了。周仁做惯隆平太守,精于世故,也忍得住。纪逐鸢来之前沈书便打好了招呼,让他管吃不管说,一口宝刀置于席上,坐在那里镇场子便是。

“一杯水酒,贺沈贤弟乔迁新居,听说贤弟一到,周大人忙不迭就接到家里去了,想必都是故交?未知有何渊源?”朱暹是典型的武人,仪表堂堂,言谈带点促狭,拈起酒杯朝沈书扬了扬,洒出几滴酒来,回手一饮而尽。

沈书陪了一杯。

周仁老神在在,俨然没听见朱暹发文,夹菜吃。

“朱大人有所不知,我们兄弟三年前便投奔过周王。”沈书一拍脑门,笑道,“那时还是诚王,奈何当年遭人嫉妒,蒙冤不白,险些在铡刀下走一遭。”

朱暹眼睛瞪大了,满脸不信,摇头道:“若有贤弟这等能人,我怎会不知?”

“三年前,我弟才十五岁,朱大人怎么会知道?”纪逐鸢放下筷子,抱臂坐着,显然不打算吃了。

朱暹匆匆瞥他一眼,又问沈书的年纪。

“那黄老先生是何来历?”朱暹问。

这人真是痴了,都要被敲一笔竹杠还在问黄老九,送上门来的冤大头。沈书端起酒杯,啜了一口,答道:“他是前年放归故里的宫中匠人,原在留守司做个小官,现在年纪大了,回乡养老。”

朱暹嘴巴一动,想问那这老头不是应该被儿子们好好供着,怎么能跟沈书跑到隆平府来。

沈书不给朱暹发问的机会,一股脑儿把黄老九的身世编了出来,这原也是说好的。大都几乎年年都要向各地索要能工巧匠,便说黄老九是五年前进京师去修佛寺,当年沈书的祖父便是这么被人抓走的,正好借来一用。

“留守司的人,怎么懂武备院的事?”

朱暹这么一说,沈书愣怔片刻,笑道:“要不我让人去请老先生出来,大人当面问他?”

“不了。”朱暹本就不好奇黄老九的来历,尤其在看清他的手艺之后,不愿节外生枝。

留守司确实不管武备,忽必烈在中统四年命令各路建军器局,又在大都设武备寺,后来武备寺改为军器监。在元廷设立卫尉院后,军器监改为武备监,不久后,武备监复名为武备寺,与卫尉院并立,大德年间,武备寺升为武备院,此后一直是掌管全国各地兵器、铠甲的重要机构。而留守司专司皇宫与大都都城安全,同时管理营造诸事,雇买人员和设备。

沈书心想,黄老九这么大年纪,许是除了留守司,还在旁的地方待过也说不定。

“那三年前,到底贤弟是牵扯到何事呢?”朱暹放下酒杯,手肘压在案上,神情关切,“太守大人在此,贤弟若有冤情,不妨说来一听,周大人与我,都不会袖手旁观的。”

沈书一笑,没有说话,端起酒来沉默地喝了一口。

“朱大人对沈书的事,十分关切呐。”周仁嘴角含笑,放下筷子,按住一膝,侧身朝朱暹道,“那都是早几年的案子了,说来也怪,最后仅凭一人的证词,便把案子结了。牵扯三家人,按说得有物证,我已去查过,行凶的兵器并不在案。大抵是从高邮过来的时候,管案卷的人不得力。不过连认罪状也没有,竟就定了罪,左右是说不过去。听说只有一个人证,是老弟你手底下的人。”

“谁?”朱暹立刻被周仁的话牵着鼻子走。

沈书埋头吃菜,念头转得极快。周仁肯开口,沈书心里就有了九成把握,这番话是为沈书等人脱罪,显然周仁的意思,是不会追究那桩旧案。当年的人证,沈书曾问过李恕,李恕说舒原告诉他,是张逊为了争钱贺家留下的田地宅院,说钱贺是他的叔叔。事实上钱贺曾受张逊父亲的恩惠,只是见他父亲也死了,照拂他以报答昔日的恩情。

周仁眯起眼,捋须笑道:“你手下有一个管军,唤作张逊的。”

纪逐鸢飞快看了沈书一眼。

沈书心头一跳,他正在想张逊,周仁就点到这个名字。周仁又是什么时候去翻这个案子的?自己没有提过,看来周仁早就有心留意,沈书、纪逐鸢都没有改名,钱贺当年是统御数千人的将领,也许这个案子周仁曾在哪里看到过。沈书心想,真的就有这么巧吗?

“是有这么个人。”朱暹说,“今日一早我还带了人来,可惜贤弟的手下忠心耿耿,始终没有放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