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9、三一八

不纯臣 轻微崽子 2322 字 2022-10-21

阮田的女儿缩在上了年纪的妇人怀中,怯生生地看眼前的陌生人,手里的糖饼被唾液打湿,滴在妇人衣襟前。那妇人一脸焦急,并未留意,斜倚在门外,听门内的谈话。

“若再见到您儿子那些朋友,大伯可认得出人来?”沈书神色和缓,低着嗓音问。

“他们就是化成灰我也认识,若非、若非这些人哄着我儿,他又何至于……”

说话的男子约有五六十岁,双鬓斑白,满面悲恸。刘青给阮田办的丧事,父母定都目睹过阮田的死状。

“对令郎施以重刑的人,已被我们拿下,须交应天府处置。不出意外,当是要一命偿一命。”一直没说话的纪逐鸢开口道。

沈书看了他一眼,不能在这里流露过多疑虑,以免让阮家人不安。沈书说明来意,他要查看阮田的来往书信、经手账目。

阮父没有异议,将二人带到阮田住的小院,院里有小半亩水池,池中假山爬满青苔,书房外遍植翠竹,门庭前桑树枝繁叶茂,隐有江南富户家中的风貌。

“这都是,祖祖辈辈积下来的书。”阮父有意落后半步,他步态老迈,不到六十,便要拄拐徐行。

沈书随手翻了一下,书页泛黄,如同深秋的枯叶,手指在边角上稍用力一碰,就会掉下一块来。当即沈书不敢再翻,把手里的书放回去。

“这里是信件。”阮父拉开一个抽屉。

门外响起女童哭闹的声音,阮母哄了两句,只得把孩子抱远。

“这些您都清理过吗?”沈书问。

阮父摇头:“我这孩子,从小主意大,也喜欢读书,这些书当中一大半在他小的时候我已打算都扔了。自从蒙古人打进来,读书哪能有何出路?人世间唯有一个关汉卿,蒙古朝廷唯其亲贵不用,若有侥幸,无非是,宋金望族。”

沈书听他谈吐不凡,猜测阮父早年间应该也是读书人的,兴许也曾怀过科举梦,只后来不知何缘故,没有坚持到底。书架上竟过半都是闲书,杂剧本子、志怪小说、前宋文人笔记,浙东一带风物志有十好几本。

“这是,他自己写的……”阮父眼角泛红,从一口锁着的箱子里,取出一本厚厚的线装集子。

纪逐鸢翻给沈书看,内容是阮田写的一些诗,翻到后面,也有杂剧本子,都没有写完,往往略起个头,写到四五页,就不能继续下去。

“令郎颇具才华。”

阮父闻听沈书此言,喉中哽咽,摇头叹道:“就是这些小聪明,害了他。”

少顷,阮父深吸一口气,从书桌下面拉出一个柳条箱子,开了盖子上挂的锁,揭开盖子。

“往来的账目都在此,他当家后,我们做父母的再无过问。他也懂事,不到二十便听他母亲的意思,迎娶了倩儿的娘,夫妻二人,算得上相敬如宾。都是天命。”阮父拭去眼泪,略带唏嘘道,“成亲前给他二人合八字,先生便道,五年内有一劫,翻过这道坎,就能携手百年。媳妇没有翻过去,留下一个还在吃奶的孩子。如今他倒好,先到地下寻他媳妇去了。倩儿还这么小……”阮父蓦然收声,凭借拐杖站直身体,“就是这些了,大人们是在这看,还是要带回去?”

“可以带走?”沈书当然更愿意带走,这些东西少也得看大半日,他也不愿打扰阮家父母的丧子之痛。

得到阮父的同意,纪逐鸢去找人来收拾。

沈书陪阮父在厅上坐,阮父双目无神,像在走神,话也没有半句。

坐了一会,沈书还有一些问题,便开口问:“大伯家中怎么一个下人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