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一九九

不纯臣 轻微崽子 2530 字 2022-10-21

写完信,沈书本想交给郑四去送,寻思着这封信十分要紧,横竖无事,不如自己去跑一趟。

开箱子取出一百两银锭沉甸甸地揣在身上。

纪逐鸢:“带这么多钱做什么?”

“托郑奇五给你看一匹好马去,骡马巷要是没有好马,和阳就这么巴掌丁点大的地方,再去多少次,照样没好马。”郑奇五大小是个有头脸的商人,总有能买来好马的朋友。

走出书房,兄弟两人从东北角新开的一道小门出去,这边去郑奇五的米铺近,还不用经过张婶家门口。

先去铺子上看郑奇五在不在,不在才去他家里。谁想才就着下坡溜达到郑家的米铺门前,就听见里头有人号丧似的怪叫,咕噜咕噜的气音中,说的什么听不分明。

“是许达。”纪逐鸢道。

米铺子门口围了几十个人在看,有拿罐子来装米的,也有挎个篮子在附近买菜的,探头探脑,指指点点。

“走开。”纪逐鸢个子高大,一看就不好惹,三两下便把门口围观的人驱散。

沈书好不容易挤进来,铺上的掌柜认出他来。

“关门,生意先不做。”沈书沉声道。

“关门关门。”

几个伙计纷纷避开蜷着身子猫在地上耍混的醉汉,把排门卡上。沈书又叫了两个人把许达架到后院里,许达侧翻身子,难受得脸上五官挤作一团。

掌柜且在朝伙计怒吼:“谁又冤他吃酒去了?”

六名伙计低头站着,各自侧身,还有人对着爬满青苔的墙面,谁也不看掌柜,无人答话。

一听这话,沈书就知道了,平日许达在铺子上,恐怕没少人约他去吃酒。他醉成这样应当也不是头一回了,沈书心里莫名涌起一阵难受。许达是他们在高邮分到住处之后,第一个上来同他们说话的人,住在一起的时候,许达一直十分殷勤,若非后来他胆小怕事,带走了重要的证据,让沈书他们含冤不白,也许许达如今也还同他们混在一起。

短短一年之间,许达就从一个朝气蓬勃的少年人,变成眼前这副烂泥样。

“他这样子,下午也做不了活,不如我把人带走。你们郑老爷不在铺面上?”

“跟人打牌去了。”掌柜的便说郑奇五约了人下午去吃酒打牌,行踪不定,常常须得转场四五个地方,到黄昏才带着一身酒气回家门。只要是那几位老朋友约他,第二天总要盘旋到午后才到铺子里打一头。

“今天上午也是你,来送信的那位,在哪里落脚你可知道?”一问之下,也是巧了,米铺后院里正空了一排厢房,一半堆着杂物,给那送信的年轻人腾了一间出来,只歇一晚。

沈书朝纪逐鸢使了个眼神,意思让他看好许达。

“麻烦找个兄弟,去北街上茶铺里端碗醒酒汤来。”沈书要掏钱,那掌柜的坚辞不肯,沈书笑笑,把钱揣了回去。

事儿办妥出来,沈书就看见纪逐鸢一条手臂托起许达的头。

许达喝个醒酒汤,喝一口呛一口吐一口,前襟湿得淋漓一片。于是纪逐鸢捏开他的嘴,没什么耐心地灌他喝下去大半碗,掌柜的在旁边连连打眼色,其中一名伙计过来帮许达擦嘴。

“要不然让他坐一会,清醒清醒,省得路上吐脏二位少爷的衣服。”

“这样,你派一辆车给我,明天我让家里的车夫把车赶回来。”沈书瞧许达的样子,就算让他醒了酒,两腿也没劲儿走路。

沈书又一想,眼睛看着许达问掌柜:“他平时也老这样?”

掌柜的显得犯难,颇费了一番斟酌,回答说:“沈大人,不瞒您说,您这位朋友,有鸿鹄之志,咱们米铺庙小,难容这尊大佛呐。三天两头便要吃醉了闹一回。”

“你们老爷知道吗?”

“也有人跟老爷提过。”掌柜的突然回过神,摆着手说,“那都不是我多的嘴,沈大人是一片好心,怜悯他家还养着一个多病的老父亲,这我晓得,总要给人留条活路。老爷从来也没说什么。”

几个伙计帮忙把许达搬上车,让他坐在后面一间小室里,沈书怕他滚出去,索性让人把后面的车门锁上,钥匙自己掂在手上。

纪逐鸢赶车,沈书坐在前面陪他。

沈书漫无目的地看着街上来往的人群,有了这批晚稻,市民们精神头同数月前大不一样。偶尔也见到衣衫褴褛坐在屋檐下乞讨为生的流民,数量不多。得叫巡防营把流浪汉集中起来,确认不是奸细,就让他们自去谋生。得自编一套民户管理的册子,还得抓紧办,还得问穆玄苍提到的那本鱼鳞册。把穆玄苍丢在别处养伤,也不知道穆玄苍打的什么主意,已经十几天没消息了。

辰光还早,这架马车不是自己家的,把许达送回去之后,正好可以坐郑家的马车去穆玄苍养伤的地方。

“可以。”纪逐鸢点了一下头,挥动马鞭。

下车时纪逐鸢先跳下去,拦腰把沈书抱下马车,嘴唇与沈书的耳朵轻轻一擦,一碰即分。像无事发生一般拿了钥匙去开后门。

沈书则前去敲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