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一五一

不纯臣 轻微崽子 2129 字 2022-10-21

这么一来,须得把大家的月钱定下来,满院子的人几乎都是卖身进来,林浩是朱文忠派的车夫,连车一起派给的沈书。周戌五和郑四原先是朱文正的人,在朱文正那里也是拿赏钱不拿月钱的。

沈书想了想,郑四常在外面跑,以后采买办事,有郑奇五的关系在里头,过他手的银钱不会少。郑四自己的意思,也是不拿月钱,家里包了吃住的,他平日随随便便跑两趟腿,只要是往元帅府或者去他叔爷那里,不是有钱就是有吃的。

沈书同意了,同郑四说了几句不相干的,让他出门把周戌五叫进来。

“你的事情也多,往后家外面的事情,也许也要你经手,你做账做得不错,带过来的那个孩子像是也认识字,你把他带出来。”沈书示意周戌五在侧旁的胡椅落座。

书房内已起了灯,沈书桌上的书堆得跟山似的,他想了一下,认真地看着周戌五说:“家里有几个生得都很体面,周清是里头拔尖的,就是有些内向,我打算带在身边,还有一个陆约。这两个是长得最好的,给他俩做两身体面的衣服,给我当个跟班。这几个月我要常常带郑四出门,家里要托给五哥。”

周戌五连忙起身,口称不敢。

沈书做了个手势,说:“你们都知道我脾气,我不讲这些。有缘分才能一个锅里吃饭,都是一家人。”

周戌五听得连连喘气,拿手揉了一下眼圈。

沈书只作没有看见,继续说:“这家里头一帮都是孩子,五哥要费心教一教,我打算给他们也请一位夫子,家里无事的时候就读读书。下个月初,我会找两个护院,一是为看家,二是也教一教几个小的一点拳脚。自保总是要的,五哥没事也跟着练一练,对身体有好处。早先我已经问过,你跟郑四都是说家里没有娶妻,现在我还要再问一次,家里还有没有什么亲人?”

“驱口只能与卖了身的奴婢成婚,生下来的孩子也是给人做牛做马。说亲的有,我跟郑四是早就打定主意,而立之前,绝不娶妻。”

周戌五比郑四略微年长,已经年满二十六,郑四年纪轻些,也快二十四了。听了周戌五的话,这件事沈书也记了下来,到时候要是两个人都在家里还做得惯,沈书也打算做个厚道东家,给他们各说一门踏实的亲。

“那就先一个月五两,要用便取走,赏钱我不过问。你自己管内账,自己心里有数便是。要是不用,攒个二十两五十两的时候支整锭也好。今日晚了,明天我再让郑四把内账都交给你。”

这样郑四才好腾出手管外账,也不至于混在一起夹缠不清。说定之后,小厮们定下一个月一两二钱。

林浩是朱文忠给了月钱的,沈书一个月给他添一两酒钱。

吩咐完了之后,沈书走出门去。

却见下人们都没散,在院子里站着小声说话,看见他出来,像是先已经排好了,各自找到位子站好,跪下来端端正正地给东家磕头。

沈书捏了捏鼻梁,摆手示意他们散了。一日闲工夫便这么磨完了,早早睡下,把生辰时纪逐鸢送他的木雕拿在手上玩,其实已没什么好玩,沈书早已经不是小孩,只不过是个念想。

从小到大纪逐鸢送过他不少小东小西,大部分时候都是给他买吃的,买不起的时候就自己下河摸鱼,上树掏鸟,送给沈书的东西多半都进了两个人的肚子。问纪逐鸢的生辰,他也一直不肯说,沈书有印象以来,就没给纪逐鸢好好过过生辰。

沈书在这极安静的夜里,眼睛睁得大大的,呆了好一会才稍有了点睡意。沈书闭上眼,恍然觉得身体里像是牵出了一层薄薄的膜,随着夜色里千家万户的梦,摆荡到纪逐鸢的身边。

他分明觉得,想他哥都想得有点难受了。

·

月色下一顶斗笠遮去浑身被黑衣裹得严严实实的来人,他食指往上,顶开一条能够看清下方情形的缝儿,尽量将身体伏低到房顶上。

浑身青白皮肤近乎皴裂的庞然大物,口中被横木勒出血沫,挨了一记铁钩之后,粗壮如柱的兽足在沙地里逡巡盘桓,长鼻飞荡而起,扫过一个消瘦的男人。

那人无声无息地从墙上滚落,连一声哀嚎也不曾发出。

接着巨兽挨了数下铁钩,前足屈起,终于对着地上的人下跪,蒲扇一般的大耳朵无力地晃动,那上面满是伤痕,其中一只耳朵边缘残缺不全,凝固着已经发黑的血迹。

从象舍中走出一群精疲力竭的人,其中两个人一前一后,就着草席,把死人抬出。

康里布达扯过搭在肩上的毛巾,擦了擦被汗水浸得油光水滑的皮肤,他喘着气对同伴说:“我来吧,你回去睡觉。”

同伴犹豫地看了一眼席子卷,终于敌不过疲惫,朝康里布达一点头,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双足不是用走的,而近乎是挪动地往留守司的住地方向走去。

康里布达面无表情地把尸体扛到肩上,他已经做惯了这事情,拿象舍的牙牌出宫门,得了一架板车,一直要把死尸运出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