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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末,朔月,夜黑不见五指。

寿春城南,许攸一身酒气,意态微熏从九江太守(即原淮南尹)舒邵的府上出来,两个侍从左右扶持。出得府门,守候的扈从连忙迎上,并招呼牛车驶来。

舒邵亲自送出中门,相对长鞠,礼数十足,一直候到许攸上车,连连拱手,目送牛车远去。

许攸心情相当舒坦,三路使者,就数他这一路成效斐然,如何不舒坦?说降袁术,不动刀兵,尽得三郡,他许子远就此扬名。心情舒畅,加上牛车摇晃,许攸忍不住摇头晃脑吟唱起来:“……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远。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

许攸的声音很大,沙哑的嗓音在空旷的长街传出老远,惊起一阵阵的狗吠相和。远处火光闪动,刀剑出鞘,一队巡卒骂骂咧咧跑过来,走近一看那牛车旁悬挂的灯笼照得透亮的铜牌,一个个噤若寒蝉退走。

许攸放声狂笑,用手中的玉如意放肆敲打车框边那块袁术亲赐的夜间通行令牌,咣咣作响,正要再“吟湿”一阙,忽闻“咣”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许攸手中的玉如意差点掉落,使劲搓眼,还以为自己竟然用玉将铜牌敲破了。

仔细看看,铜牌毛事没有,那声音打哪来?

就在这时,前方突然轰地一声大响,某个府邸的门板被从里到外撞飞,正正砸在那群巡卒身上,惊叫痛呼声响成一片。之后惊人的一幕出现了——从府里蜂拥而出无数人影,寒光闪动,鲜血飞溅,眨眼间就将那队巡兵杀得一干二净。

许攸与他的扈从们看呆了,脑海里飞快闪过一个念头——叛乱!

府邸里源源不断涌出持刀执弓青衣人,打眼望去,怕不下二三百人。这些人行动整齐,动作矫捷,出手凶狠,目标明确。杀尽巡卒后,并不理会左邻右舍探出的脑袋与惊叫,也不理会不远处的许攸一行,而是沿着街道飞快向东南方冲去——那里,是袁术的宫殿所在。

“这,这是谁的府邸?”许攸用力呼出一口气,强持镇定,询问左右。

有眼神好的扈从迟疑道:“好似杨长史的宅子。”

杨长史,就是杨弘,他此时是袁术幕府的长史。

许攸一拍大腿:“果然是他,我早就劝袁公路多留意此人……蔡七,你身手灵便,快持此通行牌出北门,前往十里外的水寨向甘校尉禀明情况,让他按前议发兵,从水门入寿春。”

蔡七刚刚坐着吊筐从北门降下,就听城内传来震天惊呼,城头那两个将他放下的士卒回顾失色:“不好,皇宫起火!”惊骇之下,手一松,辘轳急旋,蔡七坐着吊筐从二丈多高掉下,错非他身手敏捷,着地翻滚,少不得要断手断脚。既便如此,还是被扭伤了脚。

蔡七强忍疼痛,游过护城河,一瘸一拐地没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