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他说:“......我知道,今日是你的生辰。”

韩非愣了愣,本欲问个所以然,又想两人许久不见,时间让这些废话占了不值,便转而说其他的。

手掌抚上他的脸庞,“想我么?”

张良微微偏头,蹭了蹭他的掌心,轻轻嗯了一声,“......想得要疯了!”

一日不见,如三秋兮。此时距他们分别已半年之余,且不说这之间有算不清的春秋,即便是张良整日对着画像,也缓解不了相思之苦。

韩非走后,新郑的格局有所变动,韩成顶替了原来的太子,坐上储位。司法一职也换了个王室宗亲,才能远不及韩非。不过姬无夜没了,原太子废了,秦国这边又撤了军,总体来讲,光景还是好过从前。

“怎的今日来了?”韩非揉着他的头发。

“你以为,我当真不记得你骗我给你买酒壶?”张良偷偷笑着,“我一直记着,今日是你的生辰。”

韩非的心泡到了蜜糖水里,“子房......你怎的这样好?”

小别胜新婚,陡然见了面,自然有千言万语。

张良在他胸前的布料蹭了蹭,糯糯道:“那时候,每月初一十五你便来张府接我,带我去街上游玩。现在,换我来找你。”

那两年,他隔两月便去看韩非。驾着马,迎着风,不远万里去见他朝思暮念的那人。虽天各一方,却也倍觉满足。

咫尺天涯,还是天涯咫尺,丈量在二者之间的,不过人心。

但这光景并未持续多久。

亦或说,那是张良前半生最后的一丝欢愉。

那时,铮铮铁蹄踏过边境,狼烟四起,烽火连天——秦国再次发兵。

与上回的威慑恫吓不同,这次,秦国战鼓一擂,直取三城,一路逼近新郑,势如破竹。好在卫忠英勇,及时出兵抵挡,才把敌军逼退些许,缓解战情。

“大王将韩兄充为质子,与嬴政签下三年不战条约,如今期限未满。嬴政既然敢违反约定,那么,作为交换条件的韩兄,恐怕凶多吉少。”

张开地也如此认为,于是上书请韩王派人营救韩非,毕竟其当年樊阴城一战成名,谋略绝非等闲,兴许能挽救韩国于水火。

但是,韩王却不认可。

“此行甚易激怒嬴政,若其攻我城,戮我民,孤岂不成了韩国罪人?不行此法,秦韩尚有和解之机,若行此法,定使韩国陷入万劫。”

事情到如此地步,他却还想着和解。张良又气又急,心里仿佛七上八下吊了水桶,岌岌高悬。

更严重的是,他已经十几日都没收到韩非的来信,传信的那只白鹰空飞了好几回,信筒里还是空荡荡的。

若这些只是他不安的迹象,那么听到“韩非入狱”的消息,便真让他坠入冰窖。

“嬴政是看中老九的才华才大费周章让他赴秦,只是老九终究心系韩国,不肯献一计一策......谁也没这么好的耐性,供着一个不屈不服之人。”

把这消息带给张良的正是韩成,他的人脉广,秦宫也安插了细作,这条消息探起来,并不会废多大工夫。

“嬴政赏识韩兄,即便不肯献计也不至于打入囹圄,依此看,定有宵小谋害他。”张良想得要深远一些。

“是李斯。”韩成将细作传来的消息和盘托出,“他与老九师出同门,如今各为其主,难免为了日后利益,不顾同窗之情。往前看在嬴政的面子,李斯不敢轻举妄动。现下老九入狱,于李斯而言,便是俎上鱼肉,任其宰割。”

毕竟血浓于水,他委实不忍韩非在秦国受难。但若他派人去营救,动用的便是王室侍从,牵扯到两国关系,彼时嬴政拿此大做文章,韩国招架不住。

所以,将这消息告诉张良。

一来,张良心思缜密,计划周全。

二来......他大抵是最想把韩非救出深渊的人。

张良二话没说,只身便去了。披星戴月,昼夜兼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