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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嗣昭一惊,盯着李继俦道:“何至于此?三王分晋,却仍属河东一脉,不思齐心抗敌,却自家相斗,将来如何立足?再者,晋王昨日兵败身亡,如今只存孤与韩王,更是同心之时,岂可自相杀伐?”

李继俦道:“父王心存河东,奈何伯父无有此念。力倡攻燕者是伯父,小败之后畏惧不前者是伯父,瞒着众人出兵偷袭者是伯父,兵败后又染指晋阳者还是伯父……却未知将来窃据河东者乃伯父焉?”

这话字字诛心,让李嗣昭脑门子扑扑跳个不停。李嗣昭思索良久,终于心动,犹豫道:“只怕不好相与……”

李继俦笑道:“此事容易,只需今夜动手,以快打慢,以有备而趁不备。灭此朝食、收其残军,河东一夜克定!待明日,大军撤向武乡,据武乡之咽喉,坐视梁燕决战,进可占取潞州、退可稳保晋阳,从此以后,河东姓郑矣!”

李嗣昭看着侃侃而谈的李继俦,心中宽慰,暗道吾辈有后了。他又看向旁边始终沉默的李继韬问:“二郎意下如何?”

李继韬心不在焉,啊了一声,又哦着点点头、继而摇了摇头,看得李嗣昭暗暗恚怒。李嗣昭也不理李继韬,当下与李继俦密议一番。

黎明时分,郑军向只有一道山梁之隔的韩军大营悄悄摸了过去,到了寨边,大军发一声喊,齐齐涌入,却不想是座空营,只几十个老卒在其中酣睡。

李嗣昭大惊,以为中计,连忙挥军退出韩营。等退了出来,却发现是虚惊一场,并没有遭到什么埋伏。李嗣昭提问被俘的韩军老卒,却得知李嗣源早已在头半夜率军退向武乡了。

这一下子当真是将李嗣昭气得肺都炸了。

“父王,老匹夫这是要去抢晋阳啊!此贼竟敢置大敌于不顾,反而要掏了咱们后路,当真是无耻小人!父王,咱们决不能坐视了,否则基业难保!”李继俦愤愤道,说这话时,他却忘了自家的所作所为比李嗣源来得更狠。

“不错,传令全军,立刻打点行装,夜间便即撤军!……不,午时便走!邈吉列,孤与你誓不两立!”李嗣昭恨恨道。

郑军匆匆忙忙离开了石峪大营,为了赶时间,只是携带了简便的行装和粮秣,其余物资全数遗弃。李嗣昭本来还想留一支后军阻击燕军,但当此之际,哪个军头甘心留下来?问了数遍,个个沉默不语。

李继俦自请为后军,信誓旦旦说定要打好阻击,绝不堕了郑军威名,又说当此危难之际,父子连心,只有自己这个做儿子的留下,才会督军效死,若是换了旁人,恐怕也不会尽力。李嗣昭大为感动,觉得自家这个儿子当真是懂事。但想来想去,自己身边确实缺不了这个足智多谋的儿子,便否了李继俦的建议,干脆留下二郎李继韬,叮嘱他只需阻挡燕军三日便可撤离。

郑军精锐很多都跟随周德威葬送在了襄垣以北的战场上,兵力所剩本就不多,李继韬自己麾下也只有八百人。目送大军离开石峪,消失在了崎岖的山道之间,李继韬忽然感到一股莫名的惆怅。

李继韬将麾下士卒放置在前方临敌的几处高地上,简简单单下了军令,要求各部阻击三日,便自返回营帐,一整天都没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