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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友恭辩解说,今日杀了皇帝,明日就让梁王登基,不一样有大义么?再说了,狗屁大义有什么好的?照我说,直接起兵,谁不服就打谁!

敬翔大怒,说你这不是为主分忧,你这是害主!天下那么多藩镇未平,真要让咱们宣武成了孤家寡人,祸不久矣!

梁王其实已经赶到了天子寝殿外,他知道真要弑君的话,现在还不是时候,可他本人也很犹豫,对朱友恭的举动有这一种下意识的放纵。现在听了敬翔的话,只得长叹一声,进入寝殿之内,板着脸大声呵斥朱友恭,将朱友恭赶走了。

梁王又上前好言抚慰天子,说这都是手下人自作主张,让天子受惊了,自己有罪,任凭天子惩处。

天子这才从惊骇中缓过劲来,他怎么敢指责梁王有罪,只是安慰梁王说,朕知道这不是爱卿的本意,朕是知道爱卿忠心的,不然朕今日就死在这里了。他边说边后怕不已,但也知道自己性命算是保住了。

梁王没有得逞,宣武众文武一时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于是在天祐元年的春天,大唐帝国的幽州和洛阳同时出现了两个权力中心,以黄河为界,北方尊太子之令,南方奉洛阳为主。当然,在藩镇诸侯们的心中,这种尊奉仅仅存在于表面之上,真要谈论谁听从谁,还是要在战场上决定。

自天祐元年开始,大唐翻开了史书上全新的一页。

第四十七章 范阳之春(一)

幽州西南,百余里,范阳,古之涿郡,向为幽州屏藩,南北通会之所。

自安禄山时代,范阳便是重要的屯兵之地,修筑着大大小小十多处军营。河北三镇与朝廷对峙的百余年间,历代卢龙节度使便十分重视扼守范阳之冲,以遮蔽幽州,向西抵挡素有“朝廷忠犬”之称的义武军,向南与心怀叵测的成德、魏博一争河北雄长。

老帅刘仁恭主政幽州期间,穷卢龙之力以治范阳,先后数年间增修了数十处堡寨,形成极为稳固的范阳——大安山防线,抵挡宣武魏博联军的攻伐。如今是李诚中时代,范阳仍然依靠着它成型的军事要塞群,成为了幽州的屏障,卢龙军在这里驻扎着新立之定州军、妫州军。

绵延覆盖大安山、范阳、胡良水、固安数十里的堡寨群中,环绕着一处田园胜地,名卢氏场村,是为五姓七望之范阳卢氏旧地。范阳卢氏自汉以降,以儒传家,六百年经久不衰,族中高官辈出、勋业灿灿,名望显于天下,是有朝廷旌表、世间公认的门阀豪族,本朝便有“八相佐唐”之美誉。

随着中枢威权的衰竭,名望贵族成为了武人们口中的美餐,如今的卢氏也已经没落,族人亡居四地,卢氏场村随之日渐萧条。

去年冬,卢龙节度府军事参谋总署相中了这片为范阳堡寨群环伺的庄园,后勤司拨付相关军资,用了三个月时间修缮完毕,划转作训司使用。元宵之后,李诚中亲自来到这片庄园,给庄园的正门挂上他手书的牌匾——范阳军校。

李诚中入主幽州之后,卢龙军军事重心南移,再将军中营级以上军官弄到遥远的关外白狼山整训已经不合时宜。军校的作用无疑是巨大的,除了让军官们学习、熟悉和掌握卢龙军事体系这一任务外,培养军官们的忠心也是目标之一,而且是头等目标。亲任校长的李诚中不可能常常往关外跑,与高级军官们的疏离后果也会相当严重,故此,将白狼山军校的教学任务重新分离,成为必然之势。

范阳军校的培养对象是营级以上实职,或挂致果校尉(正七品)以上衔级的高级军官,这与白狼山军校培养基层军官的任务划分非常明确,所以白狼山军校现在于军内又称初级军校,范阳军校则称为高级军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