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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李诚中仍是将这份计划压在了案头,没有什么表示。最大的担心在于时间问题,如今西辽泽战事仍未结束,营州军及怀约联军的主力还被牵制在草原上动弹不得,在饶乐山下遭逢重大损失的营州军左厢主力亟待补充,士卒们征伐疲劳,也需要时间整修。目前的营州军如果立刻与幽州方面发生对峙,就存在一个时间差的问题,如果幽州方面抢先动手,兵力薄弱的平州和营州腹地将遭逢一场危局。

虽然李诚中相信最终胜利者仍然将是自己,但其中的损失也是他不能承受的。换句话说,他需要时间,首先将草原彻底平定,然后将营州军的实力恢复过来,这才谈得上与幽州争锋。

在李诚中的心底,他还有另一份顾虑。如果要出兵,营州军目前有一个最光明正大的旗号,就是铲除刘守光这个以子囚父、杀兄夺位的逆子。但问题是,消灭了刘守光之后,如何对待被刘守光囚禁的刘仁恭?这个问题让他非常挠头。

同时,对于早已深悉这个时代军头主义思想的李诚中来说,幽州军将世家们的鼎力支持也是他出兵的理由。但同样的,一旦他占据了幽州,这些军将世家们也会成为他秉持权力的羁绊。

所以李诚中很犹豫,当然,这份犹豫不能宣之于口,只能藏在心底。他有时候甚至对刘守光有几分怨念,这个家伙怎么就会在这方面手软呢?为什么他就不能心狠一些呢?

李诚中不知道的是,在另一个时空,刘守光一直没有杀刘仁恭,无论他是如何考虑的,但在客观上为其居于幽州的统治起到了一定程度上的巩固作用。

李诚中没有想好怎么做,但此刻他必须要有所应对,最终他将韩延徽从军前派回了柳城,让这位幽州高门中出身,同时又与冯道关系良好,对幽州情势比较了解的军将世家子弟来处理这件事情。

他给韩延徽布置的任务就是一个字——拖。具体应该怎么拖,他相信韩延徽的智慧和能力,唯一给他定下的任务,就是拖到大军回转柳城,在此之前,要保证刘守光不对平州和营州动手。

韩延徽已经回来近半个月了,实际上他就一直呆在平州刺史府,抓捕刘山喜的行动也出于他的决策。越来越得李诚中重视的这个年轻人,在营州都督府里的地位也逐渐水涨船高,有迹象表明,在未来即将进一步扩展的三司中,韩延徽还将出任更高的职务。

所以包括刺史张在吉在内的平州大小官僚也对这个年轻人礼敬有加,关于如何处理刘山喜一事,有关决策都听凭韩延徽做主。至于在榆关守捉城实际掌控军队的元行钦,如今这支军队已经被容纳于营州军体系中,元行钦对这位来自三司的上官,自然言听计从。

韩延徽对刘山喜的策略是不闻不问,将这个人和他的小团体冷处理。对于刘山喜的官职任命采取不承认、不拒绝的态度,其借口就是营州都督正在草原上带兵作战,无暇顾及此事,让幽州方面无所适从,既不愿意撕下脸面来下定决心打仗,又无法在这件事情上获得确定的消息。

韩延徽默认了张在吉对这支小小的武人团体的粮草供给,愿意给幽州方面一点甜头和一丝希望,同时在对方设卡收费时坚决惩治,又适当的表明了强硬的态度,在迷惑了幽州方面的同时,也给刘山喜等人带来了巨大的困惑。

如果没有其后的变化,韩延徽打算一直这么相持下去,直到李诚中回师。但刘山喜等人的反应有些出乎韩延徽的预料,他们竟然想要为此上诉!韩延徽不明白对方到底是基于什么打算,但这一举动却无疑让韩延徽似乎抓到了一个机会,他立刻回到营州,等待刘山喜的自投罗网。

双方的交谈是在一个不平等的基础下进行的,经历过一个月的冷处理和吃了被捕的下马威后,刘山喜已经潜移默化中将自己处于一个弱者的地位之上,对于韩延徽这个营州体系内的高级军官,他执下属礼。形势所迫,不得不低头。

刘山喜的乖觉让韩延徽对自己的想法越来越坚定,他打算好好利用这个机会,为营州军争得一个更佳的未来。所以在谈话中,韩延徽和颜悦色,态度相当之好,令吃了一个月寒风的刘山喜感到异常温暖。

谈话的焦点围绕在刘山喜的平州兵马使一职上——山北行营监军的职务刘山喜已经自觉放弃了,虽然他的辞职没有得到节度府的批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