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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尧智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忽然冲周围怒骂道:“养军千日,用在一时,高家平素待你们不薄,今日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儿子被人抓进府中押为人质,他此刻已经心乱如麻,忍不住就迁怒于人。

众军将暗自腹诽,都是你们高家自己的家事,怎么却胡乱怪起别人来了?再说了,人家是大唐使者,你自己也没敢下令动手啊!更有一些胆大的,扭头小声向一旁嘀咕:“自己儿子无能,却来怪罪别人!”

不得不说,高明博指斥高尧智养儿不教的话有着很重的挑拨离间之嫌,确实在军士们心中埋下了种子,当高尧智胡乱迁怒的时候,便自然而然招致了军士们的不满,上百人的嘀咕声越来越大,高尧智几乎控制不住场面。所幸身为左领军卫中郎将的高明安在军中还有些威望,出头斥责了几句,将军士们收拢,又分派了两队士兵继续围困大将军府,才算是暂时了结。

高尧智心急火燎,也顾不得其余,拉着高明安便直奔“左领军卫大将军府”,找兄长高尧仁商议去了。

高明博进得大将军府,却见自己的父亲高尧义和数十名亲眷家人都在堂外等候,他望着这个从小便只知喝斥自己,责罚自己的父亲,看见他两鬓起的白发,看着他凝视自己的复杂眼神,忽然间觉得过去的记恨都消散得无影无踪,暗自叹了口气,恭恭敬敬的跪了下去,俯身叩拜:“大人,儿子回来了。”

高尧义点了点头,想说些什么,却不知该从何说起,只是抢上前去亲手将高明博搀起,缓缓道:“九郎回来了,好啊。不愧是高某的好儿郎,历练得出息了。”

高尧义适才一直透过门缝向外观瞧,将自家儿子在数百军士面前昂首直斥的话语听在耳里,将他挺身直闯军阵的英姿看在眼中,不禁心中激荡,想起之前对这个庶子的鄙薄和苛待,又不由有些惭愧,此刻五内杂陈,越看儿子越是感慨。

高明博又向高杨氏叩拜:“大母,儿子给大母问安。”

高杨氏连忙矮身虚扶,口中道:“九郎不须多礼,快去见过你娘亲。”她是渤海国豪门杨氏之女,嫁过来后骄横跋扈惯了,之前没少苛待过高明博母子,没想到这个以前看不起的九郎如今竟然成了大唐使者,她一时之间也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对待。

渤海国豪门大户也有念书极好的,常常参加大唐科举,但能中举者都是凤毛麟角,基本上中举之后都留在大唐为官,很少有愿意回来的。当然,也有少数眷恋故土之人愿意回来,回来后都会拥有远大的前程,就拿最近的例子来说,现任渤海国文籍院少监的裴頲就是其中的佼佼者。可无论如何,能够得到大唐官身,而且还能以大唐使者名义还乡的,高明博可以说是渤海国二百年来的头一份!

高明博早已在人群中看见了自己的亲生母亲崔氏,崔氏在高家地位不高,本为高尧义侍妾之一,若非生了高明博这个儿子,恐怕这个侍妾的身份连高杨氏的大丫头都不如。高明博自小跟在母亲身边,深深明白母亲含辛茹苦养育自己有多么艰难,此刻见了面,眼中泪水再也忍不住了,伏倒在崔氏脚下,哽咽道:“母亲,儿回来了,儿现在是大唐的官身了,母亲今后不用再受苦了!”

崔氏话都说不出来,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般潸然而下,只是抱着高明博放声痛哭。自从燕郡和怀远军城相继落入契丹之手后,渤海国内便断了营州的消息,崔氏这一年来担惊受怕,也不知梦中哭醒了多少回,此刻乍然见到儿子完好无损的跪在自己面前,哪管他担任了什么官职,发了什么大财,只是不停的暗自念叨:“老天开眼,佛祖保佑,儿子还活着,儿子还活着……”

母子抱头痛哭一回,只哭得全家人都跟着抹眼泪。听到高明博说的那句“母亲今后不用再受苦了”,高尧义脸上就是一红,暗暗自责,高杨氏则浑身都不自在,眼瞟夫君的脸色,见他没有顾得上怪罪自己,才松了口气。

哭罢多时,高明博擦干眼泪,起身后又恢复了那个平日里冷淡肃然的密谍头子形象,手指押在一旁的十七郎,向张小花吩咐道:“将他绑了,好生看管,回头某有话要问。让大伙儿分作两班,甲胄兵刃不得离身,好生看顾好前院后门,以防不测!”

张小花躬身应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