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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上个月营州方面与平州达成协议,由平州组织人力平整柳城至燕郡的道路之后,这条路上便多了几处驿站,高明博一行刚好来到一处,就此卸车住宿。当晚,吃上饱饭之后,行商们督促车夫检查大车的车辕等处,目前情况尚好,只有一处车辕受了轻微破损,需要更换。十驾大车里有两驾都是携带大车的备用部件,是以倒无需发愁。当晚住宿休息,第二天继续启程。

过燕郡、穿怀远,商队逐渐离开了营州,从此继续向东,是五百里广袤的辽东大地。这片肥沃的土地原属大唐安东都护府所辖,在大唐鼎盛时期,这里曾经重兵云集。最多的时候,新城都督府、哥勿州都督府、辽城州都督府、建安州都督府四大督府并立,连同营州都督府,大唐在关外曾经驻扎过十多万人马,马蹄所至,诸族臣服。

只可惜往事已矣,城池残破,物是人非。

当年大唐退出辽东之后,这里无人控制,逐渐成为无主之地。渤海国又等了数年,见大唐似乎确然不见返回的迹象,便悄然出兵,将几处重要之地占据,成为了渤海国不敢宣示的土地。其后契丹人崛起,在此处与渤海国反复争夺,于是辽东大地战乱四起,百姓离散。契丹的兵锋如何是现在的渤海所能抵挡得住的?到得今日,辽东大地上的新城已然落入契丹乌隗部之手,渤海国也从辽城和建安退出,缩回其境内,就连其本国的扶余府也被契丹迭剌部夺了一半,可谓情状不妙之极。于是辽东大地更见萧索,数万流民百姓逃亡至南部乌骨江流域,在这里开垦畜牧,以躲避北方战乱。

出了怀远军城,已是人烟稀少,这两年契丹乌隗部和渤海在此交兵,打得不可开交,早就没有了什么百姓,更何况乌隗部和营州签订了怀远条约,整个部族离开了这片土地,于是大地上更是空旷寂寞。

行上半日,已可见到辽城,城墙规制甚大,远超怀远军城和燕郡,几乎可赶上柳城。可惜随着乌隗部占领北方的新城,渤海国败军不敢在这座城池停留,早已卷了财货逃回国内去了。这种恐慌感染了辽城百姓,他们纷纷卷起铺盖向南逃往,于是留下了一座鸦雀逡巡、豚鼠奔走的空城。

契丹乌隗部一来对没有人丁的空城不感兴趣,二来也确实没有时间占领这里——他们很快就将主力丢在了鹿鸣洼子,部族人口和丁壮也几乎折损近半。于是这座城池空空如也,当高明博率领商队进城的时候,感觉心里慌得厉害,极其吓人。他们没敢在此停留,直接穿城而过。

当然,一路上也不是真个没有人烟,一些胆大的居户和不愿背井离乡的老弱仍旧在这一带挣扎生存,同时契丹乌隗部的游骑和自发啸聚成盗的马贼也常常出没。不过这些还难不倒高明博,押运车队的五十多人大部分都是精壮,手中兵器战马都很齐全,其中更有十人为高明博筹建的调查统计局行动人员,人人配备手弩,所以战力着实不弱。更何况高明博本人还有营州军总部虞侯司统战处从事的牌子,更有营州军总部和长史府开具的身份证明,一般人哪里敢惹。

高明博等人路上曾经碰到过一次契丹乌隗部的游骑,当时大概十余骑乌隗部游骑从远方驰来,围着商队转来转去,脸色很是不善。高明博在让商队戒备的同时,出示了自己的官职腰牌和官府证明,这些契丹人才不甘的吆喝着离开。其实营州军总部各衙门除了调查统计局外是没有什么腰牌一说的,但高明博又不能向别人随意显摆自己的密谍身份,为了方便出示自己的身份,才特意申请制作了一面虞侯司统战处的腰牌。

腰牌也并不是每次都能管用,至少那些马贼面前就没什么太大作用。不过当商队所有人都亮出寒光闪闪的兵刃,当其中的调查统计局行动人员将手弩扣上箭矢的时候,马贼们终于意识到面前的不是肥羊,而是比他们还狠的饿狼,于是他们果断掉头,灰溜溜的“风紧扯呼”了。

离开柳城的第十天,商队终于进入了渤海国。

渤海国西部临大唐的边界处,自北向南依次是四府两京,即扶余府、长岭府、鸭渌府和南海府,渤海国的五京之西京和南京分别位于鸭渌府和南海府之中。如今的扶余府已经大半落入契丹迭剌部之手,长岭府西部和鸭渌府西北也属于战乱之地,渤海主力则屯于河州与正州,一北一南以为西京门户。

而高明博的商队,则走在去往正州的道路上。

第七章 西京变(七)

渤海国左领军卫中郎将高明安闻得军士来报,有大唐使者叩城,不免好生奇怪。在他有生以来的二十余年里,从来没有听说过大唐使者前来渤海的事情,有的只是渤海使者年复一年去大唐的朝贡使团。而且自奚人、契丹人相继隔断营州道后,这些朝贡使团都是乘海船从海对面的登州上岸,几乎没有从正州陆路往长安去过。只有前几年鸿胪寺卿、王弟大封裔曾经率领使团走过营州道,路过正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