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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务修道:“咱家想了想,此人虽远在千里之外,却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帮到咱们。先不提其收复营州的能耐,就凭这番见识,便足可称大才。”

宋道弼又点头:“说得不错,说得不错。”片刻又道:“只是请谁代批此奏折?”

按例,奏折的批呈由政事堂负责,枢密院接到奏折后,根据天子授意朱批,或同意后颁行,或驳斥后封还。政事堂这份奏折既然要驳回,那么还需某位相公重新上折,拟批出新的处理意见。

景务修道:“政事堂的这三份奏折,均系崔胤小儿单独批呈,此人如今权横朝野,却为何徐公和另一位崔相没有附议?此中必有文章。”

宋道弼道:“老景的意思,徐公和崔相并不赞同?”

景务修道:“收复营州何等大功,崔胤小儿却斥之为擅动边衅,明理之人一看便知其中端倪。崔远是个属乌龟的,滑溜得紧,连他都不附议……咱家猜来,徐公或许能代拟新的条陈。”

徐彦若虽然奉行明哲保身之策,在朝中很少发话,但此人是个中正的长者,这是满朝皆知的事情,所以景务修的推测八九不离其中,宋道弼因道:“老景,便烦你找徐公谈谈吧。”

景务修的眼光很毒辣,徐彦若得到中官们的授意后果然没有推辞,当即痛痛快快的重新批拟出新的条陈,呈报枢密院。宋道弼和景务修接到新的奏折后没有耽误,立刻去寻天子。

自从黄巢攻入长安之后,帝都三内便已经日渐衰败,再经历中和之变及乾宁之乱后,三内中的大明宫、兴庆宫都被焚为废墟,就连太极宫,也有多半宫室被毁,满眼望去,尽是衰草。

天子李晔居于太极宫少阳院,这是整座太极宫内不多的几处保存尚好的宫室之一,天子曾经想对太极宫稍加整缮,却拿不出钱财来,就连宫人用度都减了又减,哪里还有余力,只好认命。

三年前从华州回到长安后,曾经雄心壮志的天子也感到悲凉和无奈,往日励精图治的誓言早已灰飞烟灭,如今只是一味消沉,整日里饮酒解愁,令他三十出头的年纪却布满了五六十岁老人才有的白发和皱纹。

“大家,醒醒,大家,醒醒。”内侍薛齐偓连唤数声,见天子依然趴在桌上不醒,忙推了推他的胳膊。天子迷糊间抬头睁眼,张口问了声:“啊?”一股酒气向薛齐偓鼻孔处扑来,熏得他一皱眉:“大家,枢密使宋道弼、副使景务修求见。”

话音未落,宋道弼和景务修已经直接闯入房中,见到满桌散落的酒壶和残羹冷肴,心中更是不悦。宋道弼还好一些,不好在明面上指斥,景务修却忍不住了,怒道:“小薛,如何让大家在白日里醉酒,你是怎生伺候的?如今国是艰难,大家却总是这个样子,怎么处理朝堂政务?赶紧收拾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去内侍省领罚,不打你十棍你是记不住!”

薛齐偓暗叫倒霉,连忙手忙脚乱的收拾了桌案,灰溜溜离开少阳院,自去领取责罚,天子却已然惊得酒醒,喏喏起身,待薛齐偓收拾好了桌案,才犹豫着坐了下来。就在转眼之间,他已经看出眼前这两人对自己的态度比起之前有了巨大的转变,心中大惊,面上却不露声色,赔笑道:“宋枢密、景枢密,今日怎的到此?朕闲来无事,便多饮了一些,还请两位体谅。”

宋道弼和景务修也不客套,自找了两个绣墩坐下。宋道弼本来对这位天子一直敬畏有加,今日与景务修密议之后,已生了废立的心思,此刻便有些瞧不起对方了。只不过他还有些不太适应这种角色的转换,是以还不知道怎么措辞开口。一旁的景务修却道:“大家身负庙堂社稷,还是要节制些才好,否则怎当得起天子大位。”

天子心中就是一跳,感受到话语中赤裸裸的威胁之意,态度上更是恭谦:“两位枢密说得是,是朕的不是,今后一定改,一定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