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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观摩,就必须等计划制定出来,所以赵横暂时谈不上观摩学习;而计划的制定又打不上什么下手,赵横百无聊赖的在三位同僚的身边转了一圈后,便回到自己的桌案前喝茶。看着屋中三位同僚咬着笔杆苦苦思索,不时查找着堆积如山的卷宗,赵横忍不住冷笑,一份计划而已,这有何难?于是他割了一方黄纸,研墨提笔,刷刷刷的写了起来,不多时便写就了一份《北方指挥部训练计划》。

赵横的这份计划洋洋洒洒近千言,结合以前所学的兵法韬略提出四条方略,即“大军未动、粮草先行”、“三军先后、四出侦骑”、“优择水源、地势开阔”、“练兵勇毅、结以方阵”。按照这四条计划,应当先筹备粮草,然后再出动大军。行军之时分前、中、后三军,中途要四出侦骑查探敌情。驻营的时候要选择有水源的地方,同时要地势开阔,可以远观,以防敌人突袭。训练士兵应当从两方面着手,即训练刀枪弓箭的作战技能,同时要演练方阵的调动和配合。

到了中午时分,赵横见三位同僚还在努力挥毫,轻蔑一笑,自去虞候司食堂领饭。客观评价,赵横觉得营州军的伙食还算不错,就连普通士兵也能做到一日三餐,这是其他军队达不到的。赵横领了一碗羊汤、两块面饼及一叠咸菜。羊汤里有两块肉,很是筋道;面饼也十分瓷实,是用精面发出来的,并未掺杂粗糠;咸菜很下饭,想必用了不少盐。虽然比不得自己在幽州的伙食,但能做到这一步,已经算是难得了。

赵横将肚子填了个饱,又在总部虞候司的小院中溜达了片刻,等回到屋子里,三位同僚却还未完成手中的那份计划。自有仆役送过来吃食,三位同僚一边啃着面饼,一边笔耕不辍。赵横却越发鄙视他们了。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三位同僚才算将自己分到的那部分任务完成,然后四人坐到一起,开始拼接出一份完整的计划。

赵横将自己书写的计划抛了出去,让三位同僚观看。负责这份计划的作战处押衙杨可世愣了愣,接过赵横的计划后笑道:“赵押衙大才,胸中果有韬略,待某等一观。”

赵横对杨可世的恭维也不放在心上,心道这算得什么,不过一份方略而已,哪里用得了你们这许多时辰,待某这份方略一出,且看你们怎么说!

他在这里盘算着自家的《北方指挥部训练计划》一出,三位同僚一天工夫就是百忙。却没想杨可世看完自己的计划后不动声色,又传给另外两人看。那两人匆匆浏览几眼后便将这份千言的计划搁置到了一旁,仍是拿着自己手中的计划,准备措词商讨。

杨可世倒也还算顾及赵横的颜面,说了句“第一天便能独自提出上述建言,已算难得。”

赵横顿时满脸通红,只觉这三人是在羞辱自己。他想要发火,却还是忍了忍,接过杨可世递来的计划书,心道倒要看看你们是怎么弄的。等他接过来一看之后,便傻眼了。两份计划一比,高下立判。

三位同僚的计划十分详细,单就粮草辎重而言,部队每日消耗多少面、多少肉、多少菜蔬,都算得十分清楚,需要多少粮食,携带多少箭矢,准备多少兵刃甲具都列得明明白白。其中还有押运人员的数量,每日行进到什么位置,用多少时辰做出饭食,每支部队进食的顺序安排……

再看行军一项,哪支部队在前,哪支部队在后,相互间隔多远,每日行进几里也都排列出了具体的表格;侦骑斥候的派出方向、巡游范围、通禀的频次也有专门的交代。而在驻营的时候,哪支部队驻扎哪个方向,是军营的外围还是中央也都详细进行了标注。别小看这几道手续,这需要计划制定者对营州军各部主官性情、各都队士兵的特长、各部的作战方式和风格都有着极为深刻的了解和熟悉。

看到训练科目时,赵横更是惭愧得无地自容。杨可世的训练科目大纲里,每支部队每天训练科目的安排都详细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指出了训练的内容、要求和标准,其中还充分考虑到各部在演练中的相互配合问题,阵型的合成问题,与假想敌的演习问题……整个大纲十分繁复,可谓眼花缭乱。

可以这么说,赵横提出的计划实际上只是一份概括性的文字描述,也就是“要怎样怎样怎样”,而不是“怎么实现这个怎样怎样怎样”,对于具体的步骤和内容只是蜻蜓点水,一言而过。如果放诸后世,赵横的计划可谓典型的“标题党”,空洞、虚无,毫无操作性可言。

当一个人在外人面前露怯的时候,通常会有两种反应,一是虚心承认自己的不足,然后努力想办法改进,二是恼羞成怒,想出别的方式尽量遮掩。很显然,赵横属于后者。于是他红着脸辩解道:“计划定得这么细有什么用?完全是纸上谈兵!时移而事异,主将领兵在外,要根据情况的不同来选择不同的应对之道。咱们这么详细的计划等于憋住了主将的手脚,到时候遇到突发和意外情况怎么办!”

赵横越说越觉得自己的观点无比正确,从最开始分辨时的心虚到后来对自己观点的坚定,其转化的速度非常快,最后已经带有说教的意味。见杨可世等三人一脸愕然的望向自己,赵横更是感觉三位同僚非常浅薄,所谓“道不同不相与某”,他索性不在这里呆着了,起身出门而去,留下三位同僚而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