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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还没亮,张龙便命令车队出关,向西北方的白狼山进发。

出了榆关之后,车队按照之前排演的方法,成两列纵队行进。两列车队之间,则是五百九十名平州军卒。近八百人、五十驾马车的队伍行进在草原上,声势显得十分雄壮。

张龙随大军行军了一辈子,南征北战,经验丰富,但指挥那么大一支队伍行军,却是他平生第一次。他十分谨慎的派出十名斥候,在周围四处游探,以期在遭遇契丹人堵截的时候能够做好充足的准备。这些斥候是从平州军斥候队挑选出来,虽说只有十人,但已经是整个平州军斥候队的一半了。他们不一定比得上契丹游骑那般擅长骑射,马术却十分精湛,作为新立的平州军来说,这些斥候才是真正的精锐所在。

派出斥候之时,张龙下达严令,规定了这些斥候的哨探范围,最远不得超出车队两里。他不敢让斥候走得过远,哪怕损失其中的任何一个,都是他不能接受的。

最初的二十里地安然无事,但随着车队的继续向北,终于在周遭发现了契丹游骑的踪迹。张龙命令斥候队回收一里地,然后继续前行。随着契丹游骑的频繁出现和越聚越多,张龙干脆命令斥候队回到车阵当中。这个时候再放出斥候已经没有多大意义了,很明显,契丹人已经盯上了车队,一切就看人家想不想打了。

张龙命令车队加速前行,争取在契丹人大队赶到之时,能够离白狼山更近一些。按照他和李诚中的约定,车队离白狼山越近,李诚中出山的接应力度就越大。

当车队行进到黄昏时分,已经远远能够看到白狼山浅浅的身影时,张龙进行了目测估计,推算出离白狼山口还有七八里地。然后,他看到了前方两里处挡住去路的四五百契丹骑兵,于是张龙下令车队改变阵型。

这是张龙第一次指挥战斗,也是绝大多数车队中的平州军士兵头一次面对敌军。几乎所有人都呼吸有些急促,握着兵刃的手心开始发汗,处于了紧张状态。

好在之前排演过多日,虽说大伙儿都十分紧张,但仍然按照之前的部署改变了车阵队形。民夫迅速将两列车队首尾的各十驾大车横向合拢,然后以绳索扣住每驾大车的勾环,于是车队变为一个二十驾车宽、三十驾车长的方阵。民夫取出早已准备好的黑巾,将马眼蒙上,防止马匹受惊乱窜,又从车上取过厚毡毯,覆盖在马背上,以尽量减少马匹中箭的几率。

准备完毕后,大部分民夫都躲入车阵之中,只留少许驭术高明之人,披上皮盔皮甲,在大车内侧驾驭马匹,保持车阵继续向前。

六十名枪兵顶盔贯甲组成两排枪阵,前出至车阵外,以保护正前方拉车的马匹,二十名刀盾手则均匀的塞入第一排枪阵中,他们高举盾牌,尽量为枪兵抵挡敌人的漫射。其余枪兵和刀盾手则在车阵之中防御契丹人对车阵两侧及后方的威胁。整个车阵在盏茶时分就布置完毕,枪口冲外,枪刺如林。

对契丹人的攻击则由两百名弓手负责发起。他们藏在车阵之中,每人身背三壶箭矢,组成四波次漫射队列。在李诚中的设计中,他是打算按照“三段击”的方式来分配弓手射箭频率的,但在实际排演时,他发现平州军的弓手射箭速率较慢,按照“三段击”方式射箭,会出现很大的空档和漏洞,便干脆改为了“四段击”,每一击将有五十支箭矢发出,以保证做到不间断的箭雨覆盖打击。因为步弓的射程要比骑弓更远,当契丹人策马冲到能够和平州军对射的距离时,应该已经至少经历过两百支箭矢的打击。

这座车阵的排布及作战方式,是李诚中掏空了脑海中那些来自后世的记忆,再结合与契丹人作战的心得后,绞尽脑汁才想出来的。实事求是的说,这座车阵真正的作战效能并不大。

首先,这座车阵的耗费太贵了。不仅前出的枪兵需要大量甲胄,车阵中的弓手比例也相当高,耗费箭矢非常惊人。平州刺史府为了筹办这次军辎的输送,可谓花了血本,几乎将府库掏了个空。在大唐鼎盛时期,唐军的装备应该算当世第一,不仅人人甲胄,而且人人持弓,弓手比例达到可怕的百分之百。那时候的唐军,除了本身善于近战搏杀之外,几乎每一个人都是优秀的弓手,所有人都背负弓箭。更令敌手恐惧的是,开元之初,唐军的弩手比例高达三成!但现在是在唐末,在这个生产力遭到极大破坏的时代,不仅甲胄缺乏,弓手比例过低,而且弩具极为稀少,更别提如当年一般大量装备陌刀、铁斧甚而具装重骑了。无他,国力尔!

其次,从战术效能来看,车阵最适合的用武之地,只在输送军辎,说白了,这个车阵顶多就能拿来运粮,不适宜堂堂正正的决战。因为车阵的行动过于缓慢和笨拙,战场主动权必然会落在敌军手中,何时进攻、何时后撤,一切都看敌人的心情。

最后,若是长途行军时,车阵也会暴露出极大的弱点。在敌军骑兵的虎视眈眈之下,车阵中的守军必须时刻保持高度警惕,一旦行程过长,每个人都要被紧张和疲劳所拖垮。敌军只需在一旁跟随车阵前行,过得三五日,便可轻松破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