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心意

谢深玄终于抬起眼,道:“我不是傻子。”

他看起来略显困惑,可既然诸野想知道他心中的答案,而无论他如何掩饰胡说,都应当是逃不过此事,那他不如也直白一些,干脆告诉诸野,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我身边不少人,似乎都在同我暗示这件事。”谢深玄道,“那就算我再迟缓,也该有所察觉。”

他不与诸野来往之后,他母亲劝过他,说诸野与当年相比,应当并无改变;他表兄也劝过他,只道偶尔与诸野相见时,诸野还是很关心他的。

连朝中官员都在传他与诸野关系匪浅,哪怕他们之间已没有半点联系了,他还时常写折子上疏弹劾诸野,这谣传的风头却始终没有被压下去,反而越传越烈,若他没有猜错,皇上应当也已经知道了。

可越是如此,他便越觉得很奇怪。

起初他担忧诸野时,他能够分得清,这是他与诸野幼时一道长大,彼此之间互有挂念,他见诸野似乎走了弯路,他不免便会觉得忧心,希望诸野能够向他解释,至少……至少对他该是要坦诚的。

他与诸野未曾和好时,母亲便常常与他写信,说诸野无父无母,幼时又吃了那么多苦,他总要多照顾诸野一些。

待他与诸野和好之后,贺长松便也开始向他念叨,说诸野这些年行军打仗,身上有不少旧伤,那他自然也该在意,到了阴雨之日,便要替诸野多注意一些。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其他人,总是向他提起诸野,将诸野当做是同他关系匪浅的人,可也正是如此,他担忧诸野时,便会忍不住再多想一道——他如此忧虑,想要关照诸野的起居衣食,究竟是他心中想要如此,还是受了他人的影响,听从了身边之人的指示,所以才想要对诸野好一些。

他越发分不清了。

待他终于迟缓觉察,诸野正如那些人所说的一般,对他抱有万分的好感,其中似乎还夹杂一丝情意,他却更不知自己该要如何回应。

他并不排斥,也绝不厌恶,可若说是喜欢,好似还差一些什么,他没有厘清自己的心意,又不习惯不擅长与人交际,几乎下意识便想要逃避,诸野万般拙笨地靠近一步,他便装作愚钝后退一些,将这距离维持在他不必过多去思考的距离之内,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继续如今日这般维持自己与诸野的关系。

“我并不……讨厌你。”谢深玄有些艰难地说出这句话,好似仅仅只是这般往前走上一小步,便已令他耗费了极大的力气,“就算我知道你对我也许心有……心有他念,我也并无半点厌恶之心。”

诸野的心跳略快了一些,更是抑不住唇边轻微的笑意,低声问:“除此之外你?”

谢深玄道:“……但也许还谈不上喜欢。”

或者说,在与人交往一事上并不算高明的他,很难分清究竟什么才是喜欢。

他看过那么多戏剧书篇,才子佳人们的爱慕似乎总是来得格外容易,不过是偶一回眸,便有悸动,可他看诸野时,却全无这般想法,似乎也鲜少有那般的怦然心动。

他与诸野太熟悉了一些,两人从小一齐长大,清楚对方的一切喜好,以至于他总觉得……诸野对他而言,更像是相守多年的家人,他实在很难会有书中常说的那种一眼定情般的感觉。

可若说真是家人,却好像又有些不同。

他离诸野太近时,亦或是有些越矩的接触时,他的确会觉得心跳微促,有些紧张,有时还会抑不住有些脸热,这一点,似乎又与他对其他人不同。

他想过此事,以往有时他衣饰繁琐,需要有人助他穿着时,家中下人帮他更衣,那也难免会有什么接触,可这种时候,他绝不会有那种感觉,更不用说他自来京之后,但凡有些头痛脑热,都是贺长松为他把脉诊治,贺长松摸他的手,他没有感觉,可诸野若是要摸他的手,他就会觉得不对劲。

这两种念头交织在一块,他越发分不清自己心中所想,到如今,他也只能老实与诸野承认,道:“你说你愚钝,不懂这等感情之事,我又何尝不是如此。”

诸野:“那你……”

“我分不清。”谢深玄说,“若是如今,我只能说,我并不觉厌恶,但也不能算是十成的喜欢。”

诸野略松了口气,觉得今日所得到的答案,已足以令他满意了。

谢深玄知道真相,但不讨厌他,似乎也不介意他继续这般情感,而且谢深玄说不是十成的喜欢,那他是不是可以往另一个方向去想,就算没有十成,只要有一成有余,他便已是很开心了。

“你放心。”谢深玄忽又以极低的声音补上一句,道,“我知道,此事实在不该拖延。”

诸野:“你已说得很清楚了……”

谢深玄打断他,道:“我会尽快想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