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什么玩笑?
“太过死板,不知变通,偏执透顶,继续维持这样一种状态下去——”
“搞不好你会像是被压缩至极致的弹簧,未来有一天性格和观念都朝着截然相反的方向上飞射出去也说不定呢?”
“你在说什么奇怪的话……”完全无法理解。
夏油开始怀疑起自己站在这里和他通话是否存在哪怕一丁点的意义。
完全是在浪费时间。
“没什么。本来最当初说的‘让你好好照顾小有’,目的是为了让你和他诞下一个能用的孩子,现在看来把她交给你这样一个偏执狂照顾,搞不好有一天她会被你给直接……”
“是是,如果你没什么事的话,我就……”
耐心完全耗尽正要挂断。
然而在某个关键词句在过脑的一瞬。
“我和小郁的……孩子!!??你疯了吗!?”
“啊?有什么问题吗?你和她生孩子。”
“——你是真的没有三观,还是从小没有接受过教育啊???”
按着宛如被无形之力拍扁捣碎的天灵盖,夏油杰觉得自己都无力吐槽了。
可偏偏说出宛若重磅炸弹一般话语的当事人,现在还一副天真无辜外加疑惑不解“有什么问题吗”的语气。
“……啊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是那个意思啊。”神经病大伯好像理解了什么,“呵呵,我确实没怎么好好读过书,但是兄妹间不能结.合我还是知道的……不过,该不会你真的以为那小家伙和你我有血缘关系吧?”
“……!?”
什么?
夏油杰懵了。
这又是闹哪出?
你还不如对他说他是被儿童动物园的猴子生出来的比较有说服力。
“哈哈哈哈哈,笑死个人了,她长得哪里像我们啊,是个人都看得出大家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我们两个的眼睛小得连苍蝇都飞不进去而她的眼睛可以塞下大半个咒灵球好吧!哪里看得出像父女兄妹了?”
对面的神经病……
像是想起高兴的事情,根本无法停下。
“###……笑够了吗?”
而正当夏油觉得有被冒犯,打算梅开二度甩手挂断前,那边也终于是说出了此次来电的真正目的。
“是这样的,我回到日本以后,娶了一个漂亮媳妇……好吧,说实话是入赘到她们家了。”
“而我家小娘们无法生育,又喜欢孩子,在得知我还有一个扔在俄罗斯的‘女儿’后兴奋不已……”
“当然我是不可能愿意和小鬼和平共处的,她当初对我作的过分事情可不止想要杀掉我那么简单。”
“于是乎啊,当老婆说要把她也接过来一起生活的时候,坚决反对的我想出了一个绝妙法子——”
“和你小子打好招呼,把她想办法塞到你这边不久好了吗?最后你俩生下的孩子我再弄回去送给老婆大人就好,这样一来我又不用见到她,老婆也能抱上孩子,一举两得。”
“可是啊,等我们好不容易找到那小丫头的下落,她那碍事的表哥……叫什么什么费来着?不知从哪提前得知的消息,居然偷偷带着她跑了,好长一段时间都下落不明,可把我高兴坏了。”
“结果那孩子最后还是阴差阳错找到了杰君这里,有天我喝醉酒这件事被老婆知道去了,然后被催得不行,这不就想办法搞来了电话找你来了么?”
夏油杰:“……”
夏油杰:“…”
“对了,说起来你最近怎么都不回家了?我可是自好几个月以前就一直蹲守在那了,高专进去太麻烦,和她一起的那个白毛小混蛋又给我不好惹的感觉,也不能冲上去直接跟你爸妈抢……”
“啊,抱歉,我是完全不把你当外人话才突然这么多的,平日里真的是个安静的美男子。”
“总之,大概就是上面所说的情况,你想个办法,偷也好,抢也好,赶紧把我女儿从狗屎学校搞出来——”
“然后还给我。”
一直沉默不语的夏油杰:“……”
一直在单方面接受叭叭叭骚.扰的夏油杰:“………”
忍无可忍的夏油杰:“#####”
硬了硬了,拳头硬了。
于是乎,后来的他选择——
1.挂断电话,无情拔线。
2.将方才全程录制下来的语音上交给高层。
3.坐等渣爹被打上“诅咒师”名号被高专通缉追杀。
夏油杰:爽了。
大概。
这波就叫做“大义灭亲”吧。
果然那之后男人便再也没来骚.扰自己,日常也依旧和以往一样没什么不同,祓除、吞吃、祓除、吞吃,如此反复。
可是,有哪里又确确实实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曾经只把小郁当成是妹妹关切疼爱的他,自得知二人并非血亲之后,注视向女孩的视线中总会不自觉带上点超乎家人感情以外的……
虽然只有一点点。
但也确实存在。
并且无法忽略。
特别是在目睹对方和自家挚友同进同出、她朝着他仰脸露出毫无顾及可爱笑容之时……
夏油杰本就如同浸泡在苦涩汁液般一点点起皱的心,总会更加无所适从揪紧起来
砰砰,砰砰,
渐渐地连起跳的音色也变得不对劲,简直像是有哪个部件坏掉熔断一般。
“……”
嫉妒?
羡慕?
产生诸如此类的情绪是正确的吗?
他又在期待些什么呢……
明明最不该接近那孩子的人就是他了。
他没有资格。
…
都说咒术师与普通人不同,他们之中有的个体有事甚至会做预言的梦,或是恍惚出神时窥见过去乃至未来的某段场景……这样的例子屡见不鲜。
所以,当初所看到的
搞不好是某个可能发生的未来。
如果什么也不做,任由事态发展,他真的很有可能像“预言”那般亲手了结掉自己的妹妹……不,是亲手了结小郁。
想到这里,夏油杰不得不重新警惕起来。
是的。
保持这样。
离开她吧,离开她的身边。
刻意维持距离,不走近那段一伸手便能触及、某天同样也能轻易摧毁领域。
这样就好。
“我为我家那位先前有失礼节的行为表示歉意。”
“先生他醉酒和清醒状态下有的时候完全是性格截然相反的两人,如果冒犯到的话,我替他向你再次致歉,还请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不过有关那孩子的事情,还请你想想办法。”
“我是个普通人,从前同时失去了自己的咒术师前夫和孩子并被诅咒重伤再无法生育,因此不希望小郁与那些危险的东西沾上一丝半点关系。”
“——请你理解我,拜托了!!!”
那之后不久的某日,当一位年轻端丽的女性通过夏油的母亲约见到夏油,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深鞠躬同时说出如上话语。
躬,是鞠得真的很深。
直接超过九十度,乌黑卷曲的中长发顺着肩头滑落,发尾眼看着几乎拖于地面,恨不得将所有的诚意都从心脏用锥子划拉剖出那般递到自己跟前。
“请别这样,小郁的事情……不是我可以单独决定的。”
眼见着道旁经过的行人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黑发dk将眼前自称是小郁“后母”的女性扶起,语气略显为难。
“是吗……”
“真是抱歉,给你造成了困扰。”
冷静下来的女人表情虽显遗憾,却是也察觉到自己的行为有失稳妥,美目微垂脸颊稍红,站直身子飞速将一缕侧发撩直耳后。
夏油杰眯起眼睛,这才不动声色地打量起这个以正脸示人的女子——
娇媚动人甚至惊艳程度的容貌,大和抚子式温柔的气质,两种反差强烈而又和谐交融成一体、同时存在于她的身上。
这种类型的女人,人间尤物……也无怪乎“那个家伙”会如此沦陷其中了。
一口一个“我老婆我老婆”、“我家小娘们”的…至今回想起来夏油杰都会空起一手鸡皮疙瘩。
[一番交流]
“我知道了,既然如此,那么就等小郁毕业以后再做打算……”
“在那之前我都会努力忍耐的。”
“如果校方有一天解除了对那孩子的限制,或者杰君改变主意的话,可以随时来联系我!我任何时候都十分期待接小郁回家!”
分别之前,女人说出了如上发言并递出名片,目光热忱且充满忧心期待地与他对视,从那眼神中可以看出她对小郁的关切并非伪装……
大约,是个好女人吧?
…
不,还不能如此断下结论。
如果摆在眼前的皆为假象,对方对于小郁另有企图,他也要为了花朵能够顺利成长、替她尽早排除一切潜在的虫害才是。
“我知道了,不过……”表面上浮现出惯有的和善微笑,眯眼温柔笑起来的dk接过女人手中名片,“不要抱多少期待哦。”
“没关系!没关系!杰君愿意像这样耐心听我抱怨已经很高兴了!那么,小郁日后就再麻烦你照顾了!”
“嗯,那是自然。”
少年的脸上,依旧是没有破绽的老好人笑容。
可实际,却是召唤出了类似于“测谎仪器”的咒灵。
[一番等待]
然而,反馈回来的结果是——女人身上并未存在丝毫谎言的气息。
对方所述的全为事实。
并且,当着她的面召唤出咒灵也没有丝毫反应,看来正如她说,这位后母是个完全看不到诅咒的普通人没错。
夏油杰暂且松下一口气。
看来,这位后妈太太是真的在替小郁找想,真情实意地想要给后者一个踏入玄关便会有人说着“欢迎回来”的家。
只是……
迫切地“想要孩子”这点,几乎到了有些扭曲的程度。
这个人,到头来的根本目的是想把小郁当做那个死去的孩子疼爱、并试图弥补遗憾吧。
稍微有些……令人不爽。
算了。
总比心怀鬼胎要强。
随便应付过去就好。
而在女人千恩万谢地打算做出道别便就此离开之际,夏油杰还是禁不住从见面起就被压在心底的好奇,试探性地询问了出一句——
“那个,或许多有冒犯,”说着,黑发少年指了指自己的额头,“不过,这里的伤,不要紧吗?”
“啊,这个…”
原本要走的女人收住脚步,扭头稍微拨弄了一下额前的刘海。
定睛看去,其下正是一道横贯了几乎整个额面的、宛若蜈蚣一般骇人的新鲜伤口。
“!”
失去发丝遮挡愈发显眼,这下子就连夏油杰不禁皱了皱眉头。
某种不好的猜测在脑海冒出——
……是家暴?
那个男人做的?
“说实话发现的时候自己都很惊讶,可能是自己一不小心划破的吧?”没有注意到dk原本有些染上怒意的眼睛,女人讪笑地解释,“唔……说起来很奇怪,最近总有些睡不太好,白天晕晕乎乎的,估计什么时候就撞到哪了也说不定?”
测谎咒灵……
没有反应。
依旧不是谎言。
那么便是大实话了。
夏油杰:“……”
没问题吗?这女人当妈?
被着小辈用一言难尽的眼神打量注视,这位女性终于是有些不太好意思地吐吐舌头,腼腆一笑。
很快,她仔细将额发重又遮好伤处:“那个,别看我有时候虽然糊涂,但是做起主妇来可是专业的哦!”
测谎咒灵自始至终都没有反应。
女人唠叨了些什么,最后转而又忧心忡忡地问面前少年:
“那个……小郁她会喜欢我的,对吧?”
听到最后这句话,夏油杰不由一愣。
抬头对上一对担忧而又不安的眸子,想了想,有些苦涩地笑笑:
“嗯,或许吧。”
“或许能比喜欢我更加喜欢您也说不定……”
夏油杰想起那时,自己曾无意将测谎咒灵在还无法看到诅咒的小郁跟前释放出它的那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