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再将桶放下去,终于不浮着了。
打满了水的木桶,捞出石头后也就还剩大半桶。可就这半桶,也足以难为到孟婉。
她双手提着水桶回灶房,精致的眉目些微扭曲,额间沁出薄汗。她停下来,手背拂了拂,小脸儿红扑扑的,胸口起伏不断。
缓了口气,她弯腰再次提拎起来,这次倒是拖着多走了几步。
水井回灶房拢共十数步路,她硬是歇脚了三回。
灶上水气歊烝,暖雾氤氲,渐渐浸润了她水杏儿似的眸子。小姑娘神思恍惚,不知飞去了哪里。
过去孟婉觉得,这世上到处都是善良美好的人。虽则她家教严,甚少出门,但每回出门大家都友好热情,笑容可掬。
可这一个月来,她沿途感受到的却不一样了。原来大家也不都是那么爱笑的。
现下思来,过去那些笑脸,多是来自她拿着白花花的银子去光顾时……
孟婉突然觉得或许娘说的对。
世人总说士农工商,商排最末,最受轻贱,可她善于经营的娘却不这么认为。娘说这世上被人轻贱的只有穷人,拿着银票走哪儿都是大爷。
可惜了……
掏了掏比脸还干净的袖袋,孟婉垂眸叹息。孟家最后一块碎银,方才被她打发给衙役了,如今她是货真价实的“穷人”。
这时院中传来哭声,孟婉一凛,随即起身去看。
却见是孟温文躺在雪地里,双手被身上的雪给裹住,整个身子滚成了个巨大雪球!
手腿皆嵌在雪球里,只露出一颗脑袋和两截小短腿,浑似个雪人。他急得挣扎乱晃欲站起,却如个不倒翁般,刚有立起之势,立马又仰倒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