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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在跟前时,他觉得委屈,于是处处与她为难。她出现了,他又觉得委屈,为什么她没有认出自己。

李意溪回到家,在客厅枯坐许久。她眼前闪过两张脸,一张脸上有大小交错的伤疤,一张完好无损,一张阴郁,一张冷淡。

“总觉得有些像。”她又想起那人左手的伤痕,和十三的一模一样,一时觉得哪哪儿都不对劲。

于是猛的从沙发上起身,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在床头柜里找到一个巴掌大的黄花梨木盒,在最底层抽出一张有些泛黄的照片。

照片的背景是在医院病房,穿着病号服的少年男女,望着镜头,她笑得高兴,他却有些躲闪,故意扭脸去看她,只把稍完好的右脸转向镜头。

可是李意溪清楚记得,他的左脸上有两道疤痕,从下巴一直往上,直至没入发际线。

那是车祸留下来的,缝合后就算愈合,也留下了很粗的疤痕,疤痕周围的皮肤泛着病态的白,紧绷又微微皱缩。

右脸则只有擦伤,可是拍照时还没有完全好,能看得到一些没有脱落的结痂。

可是他的眉眼依旧很好看,明亮深邃,又漾着笑意。

李意溪的目光落在照片右下角的时间上,已经是近十一年前的事了,那时候她才十五岁。

李意溪十岁之前还叫李芙,和父母一起生活在花城,那是岭南一座历史悠久的城市,李家世代都是茶商,也出过当官的,在当地颇有名气,然而祖父母重男轻女,她一个孙女并没有受到重视,连带母亲也经常抬不起头来。

直到十岁,母亲病笃,又终于知道了李文轩让自己女儿叫小三做妈,总算狠下心来要离婚。可祖父母和父亲意见相左,不仅不同意,还要母亲忍着,美名其曰:“这也是为你好,若是她能生个儿子,你抱回来养,以后也能有儿子给你养老送终。”

在这样的逼迫和羞辱下,母亲气急攻心,很快就去世了,外祖父赶到花城时已经回天乏术,加上父亲在母亲七七之后迫不及待的迎娶新妇,要让同父异母的妹妹李妙思认祖归宗,外祖父怕她吃亏,于是强行将她带回了芜市。

李芙学习昆曲的生涯就是在这时开始的,直到十四岁考上容城戏剧学院,离开了那个动不动就能听到有人可怜她死了妈有后爹的城市,一头扎进了容城。

她拜昆曲世家出身的俞丽为师,那时候她入学还没多久,学的是六旦,也就是活泼伶俐的小丫头,比如《牡丹亭》的春香,又在学校里渐渐恢复了一点小女孩活蹦乱跳的性子,不够稳重,终于有一天从楼梯上摔了下来,骨折。

俞丽送她去医院,一路走一路骂,“……真真是猴子上天,哪天摔个狗啃屎我再也不管你!”

住院的时候在双人病房,隔壁床就是傅十三,车祸来的,很严重,医生说是从京市直接坐直升飞机来的,盆骨打了三十几枚钢钉才补回来,至于其他上更是不计其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