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古籍在日光下翻开,轻轻的道:“你这个年纪的孩子,有一个朋友一起学习和玩耍是一件好事,可是你分不清想和你交朋友的人是冲着什么来的……这一定很难,就连表哥在当年也没有做到。”

“但是小云,现在一切都不同了,我希望一旦你遇见了什么事,可以先问一问他,或许想一下换成你的叔父会如何处理这件事,或许你现在还不明白娘为什么让你这么做,但十年后的你会认同。”

林诗音嫁给龙啸云之后,一直自怨自艾,少有这样和儿子谈心的时候,龙小云难得和母亲说了这么久的话,见她气色渐好,眉目之中时刻不然的哀怨也不见了,就更是一句违逆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母亲放心,您和叔父都说了那个阿飞不是什么歹人,儿子一定不会和他起什么争执,只是朋友么恐怕没得做了,我一见了他就忍不住要生气。”

龙小云有意让林诗音开心,撒娇道:“他不过长我几岁就高了一个头还多,还一直跟阿月住在一处,我有心和他比个高低,让叔父也以我为荣。”

林诗音温柔的抚了一下他的脸颊,将最后一本藏书放在他手中,道:“那今日不练武了,你就陪着娘晒书吧,等会再一起去小厨房熬点醒酒汤。”

“那我命人、算了,我亲自给叔父送过去吧。”

龙小云挽起袖口,好奇的道:“娘今日怎么想起来晒书了?武林大会举办在即,这一段时日兴云庄一直人来人往的,古籍珍贵,万一有所损毁……”

林诗音微微一笑,道:“不是突然想起来,是娘被一位前辈交代了一件事,可碍于私心一直没有去做,你叔父既然回了中原,就不能再耽搁了。”

她手中最后一本书籍,纸张没怎么泛黄,看起来是被药水特殊处理过的,龙小云不解其意,这其实是王怜花集毕生所学为一卷书的《怜花宝鉴》。

王怜花随沈浪出海之前,本打算将这本秘籍转赠与好友之子李寻欢,并找个天份高,心术好的弟子作为他的衣钵传人,谁知李寻欢有事出关,于是就交由住在李园的林诗音保管,然而林诗音碍于私心不想李寻欢多涉足江湖,所以一直没有交给他。

龙小云问道:“这是什么?”

王怜花这个名字几乎天下皆知,他见到“怜花宝鉴”四字,立刻想到了这个人,却又不太理解母亲手中为何有这样一本秘籍,一时之间惊疑不定。

林诗音沉默了一下,道:“一位前辈的毕生所学,其中有一些功夫十分阴毒,你的心性本不适合学它,娘本打算把这个秘密埋藏一辈子,不过既然如今你跟着表哥习武,说不得就成了你的机缘。”

龙小云一听“阴毒”二字,心中抗拒,一句我不学差一点脱口而出,可是一想起阿飞,心中又燃起了一把火,总想和阿飞较劲儿,分出个高下才好。

“有一些阴毒的功夫,撕了就是了,这本书的作者当年的名头不怎么好,儿子不能和他一样。”

他下定了决心,道:“晚一点我把秘籍和醒酒汤给叔父送过去,请他帮忙定夺,娘晚一点就不要出门了,龙庄主夜夜笙歌,恐会污了您的眼睛。”

林诗音微微一笑,并不难过,柔声道:“你也不听不看就是了,娘已经与你父亲和离,从今以后再有什么林仙儿、李仙儿,也和娘没有关系了。”

她是真的不爱龙啸云,哪怕十几年的共同生活中生出了几分夫妻情分,也在他与林仙儿的两年出轨之中消磨的一点不剩,无爱故无恨,心死罢了。

龙小云抱了一下母亲,低声道:“无论您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父亲……不,龙庄主已经选择了自己的路,娘也应该有自己的人生,请恕孩儿冒犯,我知道您和叔父在年少时曾有一段情缘。”

“说来惭愧,孩儿也因此怨恨过为何自己不是他的儿子,就不用再因为父亲的兴云庄来路不明而受人嘲讽,如果您与叔父重修旧好,我也高兴。”

林诗音眼中含泪,但还是轻轻的、坚定的摇了下头,道:“不,回不去了……与其说娘怀念的是李寻欢,不如说是在回忆那一段美好的年少时光。”

她吻了一下龙小云的额头,柔声道:“你是娘的儿子,这就足够了,或许阿月姑娘说得对……”

倘若不把李寻欢看做自己的一切,把男女之爱看得太重,或许人生就不会如此的糟糕,但那是这个时代所赋予女人的不幸,而非是她本身的过错。

从今以后,不被婚姻和情感所束缚的她应该有更好的生活,没有龙啸云。也没有李寻欢,从前的喜怒哀乐通通远去,只剩下一个女人真实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