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非要和他睡

“要吹要吹。”纪沉鱼将贺言舒推进了浴室镜子前,插上吹风的电插头,低头专心替贺言舒吹起了头发。像生怕贺言舒跑了一样,他的手轻轻搭在贺言舒的肩膀上,贺言舒稍微一动他就会将贺言舒掰回原位。

纪沉鱼的动作很轻,修长好看的手指在发间穿梭,让人感觉很舒服。头皮传来温热的触感,浑身上下都因此变得暖洋洋的。

贺言舒看着镜子中一前一后站立的两人,思绪有些飘忽。

以前他们也曾有过这种场景,只不过那时他可享受不到这种待遇——一向是纪沉鱼不安分地到处躲,他非按着人把头发吹干,从没指望过纪沉鱼照顾他。

那时候纪沉鱼还是一头长发,洗完头发不吹干,就爱湿着睡,隔天又会着凉感冒。他在医院实习、偶尔回不去的时候,总能担心地睡不着觉。

他那时太喜欢这个人了,直到现在,他还能回想起那种心悸的感觉。可那颗心已经死了,便如被露水浸透的灰,无论如何也不能复燃。

回过神来,纪沉鱼低头望着他呢喃:“言舒哥,你的头发好细好软,还不打结。听人说,一个人的发质随他的性格,头发细软的人性格温柔、从来不为不必要的事牵绊纠结。”

“不纠结,不代表会像某人一样失了忆,忘记自己做过什么事、说过什么话。”

贺言舒的眸子里满是冰冷漠然:“要说头发柔软,徐落的头发应该更软。他温柔大度,你闯什么祸都能原谅你、替你转圜,可惜他死了。他死了你才来找我,可我不是他,没和你青梅竹马,更不想负责别人的烂摊子。”

他本不想这么尖锐,可事实就是如此,纪沉鱼的做法荒唐又可笑,他只不过是点明而已。

纪沉鱼的手颤了颤,从背后用力地环住了贺言舒,声音微抖:“贺言舒,我没有拿你和他比较,我的心里自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个人。我喜欢你、想靠近你,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贺言舒慢慢地发力,挣脱身后紧缠着自己的男人,将吹风机从插座拔下,冷淡着头也没回:“吹得差不多了,你收拾一下。”

纪沉鱼颓然地看着贺言舒从他怀里离去,走进卧室重重地关上了门,将他的视线阻隔在外。

再回头,洗手台上只余一个被捏烂了、流着汁水的橘子,像是一颗千疮百孔的心。

贺言舒躺在安静的室内,听着空调轻微的运作声,心里有些后悔。倒不是后悔骂了纪沉鱼——就纪沉鱼做的那些事,怎么骂都不为过,而是因为自己激动的情绪。

他本不应该反应如此强烈。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他大学时期的同学情侣几乎分得差不多、一个二个对象都换了好几拨了。动作快的,甚至已经结婚生子,一胎二胎满地跑。

他还在这里因为初恋而伤神,实属有些拿不起放不下了。

可一想起纪沉鱼接近他可能的原因是另一个人,还是一个已经死去的人,他的内心无论如何也不能释怀。这才出言锋利了些,甚至以那种不友善的方式提起已经去世的人。

刚出国的那段时间,他不是没有怨恨的。他恨纪沉鱼,也恨徐落,他自认为自己是个优秀而骄傲的人,不可能输给别人,却被这两人耍得团团转。

徐落没有刻意伤害他,甚至还喜欢他,可他只觉得讽刺。他其实无心与人攀比,但他还是遏制不住地想,他到底哪里比不上徐落?

如果徐落还活着,他会用无数种男人的方式,证明自己不会比他差。可徐落偏偏死了。

活着的人怎么可能比得过已死的人呢?徐落会永远年轻、永远美好,他和纪沉鱼之间的回忆会在无数次的回味中美化到近乎神化,成为他心头抹不掉的朱砂痣、白月光。

六年过去,他不应该再不平衡,他只是想远离纪沉鱼,远离这种失控的情绪。这种状态让他很难受,他明明已经平静地生活了很久。

不知道想了多长时间,贺言舒有些困了,翻身准备睡觉。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一条缝,他还没看到是谁,一个影子便钻到他的被子里,在他面前露出头来。

此刻夜深露重,大家都已经睡下了,整个别墅没有一盏灯还亮着,目光所及一片漆黑。

就着空调微弱的指示灯光和窗外的月光,贺言舒看清了趴在自己面前的人——纪沉鱼的眼瞳墨玉一般,在黑暗中反射着微弱的光,即使只听呼吸,也知道他在笑。

“纪沉鱼,你给我下......”贺言舒还没说完,就被温热的手心捂住了嘴巴。

“嘘,你想把你姑姑和我奶奶招来吗?”纪沉鱼望了望身后,门还没关,对面就是他姑姑的房间。

“答应让我留下来,我就松手去关门。”纪沉鱼轻声商量。

贺言舒才懒得和他讨价还价,打算自己翻身下床,把这人轰出去,却发现这人力气大得惊人,推了推竟然纹丝不动。

纪沉鱼被他弄得皱了眉:“你要不愿意,我就大声喊了。”

“......你喊什么?”贺言舒被捂着,唇齿不清。

“说你欺负我。”纪沉鱼略松了松手,咬牙道。

“我,欺负你?”贺言舒气笑了。到底是谁在欺负谁?

“对,你打我了。”纪沉鱼碰瓷道,“我不过是来帮你看看空调温度,你就生气地打我了。我奶奶会替我教训你的。”

贺言舒无奈地望了会儿天花板,默许纪沉鱼去关门。

他倒不是真被纪沉鱼唬住了,就纪沉鱼那不着边的谎话,纪安吉和贺念秋能信才怪。他只是觉得在人家家里借住,大半夜的因为点小事把人吵醒,闹得人家宅不宁,实在算不上一个懂礼节的客人。

就看看纪沉鱼到底想做什么吧。

纪沉鱼悄摸摸关了门,又蹑手蹑脚走到床边,躺到了贺言舒身边。贺言舒在下一秒便闻到了他身上的洗发水香味,和自己身上的一模一样。

“你在四楼洗的澡?”贺言舒在黑暗中睁眼望着天花板,没头没尾地问。

“嗯。”纪沉鱼的声音闷闷的,倒是没有乱动,“你洗完我就进去洗了。”

“哦。”至于为什么,贺言舒不想问。

然后便是长久的安静。

身旁的呼吸声渐渐均匀,贺言舒心下骇然——纪沉鱼这是要在他房间睡下?

这是万万行不通的。别说贺念秋自从来了这里之后,因为要陪纪安吉散步,起得格外早;就算是纪安吉,也时常会在上午到四楼找贺念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