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嘉年华 Ashitaka 2011 字 2022-08-25

这一天,也就在门诊跟派出所里转。湛超眉弓绞了一针。岑遥一行去做笔录。鸡崽顶着青肿猪头嚎哭称动私刑乃旧社会所为,也交代:货款跟同伙切西瓜分掉啦,他回老家盖房了,自己那份已经全玩炸金花赔光了,家当只剩六百三十块,租屋里还一个电磁炉跟游戏机,可以拿走。干,“王长贵”暴走,要抡他,被喝止。民警喋喋:“遇到这种诈骗行为应当第一时间报警,私下解决甚至动用武力是违法的,还跨省组团来?闲的?现在已经是全国联网了!”貂女与”王长贵”心下只想活剐那狗逼论猪肉价卖,岑遥更打算捆了他做鸭或者卖肾,然而檐帽眼下,李逵李鬼焉只得做阉鸡貌。案算立了,貂女之一去签字,问同志,钱多久能回?警察答,那说不准。——好你娘个说不准。

她合起笔说:“同志,真不是闲的,俺们主要还想来你这旮沓看看恐龙。”

本来湛超也打算去常州恐龙园,现在还去个蛋。岑遥开车找了家酒店。湛超往标间的床上呈大字一躺。岑遥接了壶水,坐过去摸他,“可疼?那个护士我看手挺重的。”

怎么会不疼?湛超卧佛样杵着头,“蚊子叮一下呗。”

“我觉得小何应该赔我一部分,但我说不出口。”岑遥趴下,用指腹抚摸他额迹最细软的发。又躺下,看着吊灯,意志一时断层,说睡会儿吧。

“晚上这边有夜市。”湛超闭眼,手交叉搭于胸前,仿佛永垂。

“门没锁。”

“你去锁。”

“你去锁。”

“你去锁。”

“愣你三。”岑遥起身,“我去锁。”

都困了,就这么和衣眯了一觉。湛超连打三个喷嚏醒来。岑遥趿拉着鞋去撩帘,看天深沉地黑了。对过真有个流光的街,烧烤摊甚具规模,匹匹烟青飘升。岑遥记得湛超爱吃烤茄子跟掌中宝。湛超蹦跶下床,“去搞点儿啤酒吧。”

一路瑟缩着晃过去。夜市不画皮也不辞令、色香直露,易失火,大同小异。淮河路就跟这里差不多,什么都能吃到点。想到小时候不是这样,杭帮海派大西北,彼此互望又有幽暗不明的敌视。你笑沪馋血蚶吃出甲肝,他说粤除了娘腿什么都煲,其实心里都渴望得很。现在不是了,世界整合了,模型太小,又没有在地的真切,贪吃贪爱的欲望都钝掉了。岑遥看见好些家淮南牛肉汤,高挂皖北的招牌,他直觉能正宗才有鬼。

夜市里衣冠楚楚最傻/逼,但两个男人边走边吃一嘴油,也不像话。湛超随便挑了家烧烤摊子,他家老板是副北疆相。水红色的帐篷,塑料椅一贯的黏屁股。率先要了啤酒。岑遥勒令湛超不许再用槽牙起瓶盖了,“如果断了就得补,一颗小万把。”

湛超缩回牙龈,四处看,“这么暴利徐静承干嘛不学口腔?靠,也没个扳子。”

“少点点吧,吃成肥头大耳不好。”岑遥在菜单上勾画,“茄子呢?点两个吧。”

“点六个。”

“好嘞!点六个,吃不掉就塞你屁/眼里。”

接着干等。湛超看老板急欲三头六臂,签子都在长型烤架上翻出残影了。岑遥杵着下巴呆望远处的广场空地。小喷泉嗞着尿,有轮滑队,有人卖气球和时兴的竹蜻蜓,挂着七色灯唰地飞向高空,猜它不会再掉下来了。类似这样的地方,三不五时就会搞求婚吧?岑遥想。小何前天才给他看了个小视频,某城某广场,某男子捧花向某男子单膝下跪,很感动呀,很快热吻,劲爆行径招致看客三圈。喝彩里是多少唾辱呢?岑遥悲观地想。他顾自决定:妈的,湛超要做这种鸟戏码,自己会掉头就走的。

自己一直在做这种耗费他的蠢事,抱定他的河川不匮涸,自己也不知错。他又知道于自己的个人历史而言,阿贡火山灰飘来亚细亚,他是兆分之一的可能性。

“遥遥。”湛超唇上沾着啤酒沫,眉上的敷料很滑稽,“我想去尼泊尔。”

岑遥端过老板递来的铁盘,手颤掉了一串,“尼泊尔?你要爬珠穆朗玛峰?”

“是叶昭陵魔怔了,研究宗教了,搞来个投资去尼泊尔拍帕坦的神庙,老熊找我去继续扛机子。我说凭什么,他说钱给得多不赚傻呀。我说多久,他说半年不到,还要去印度跟柬埔寨。我说我得想想。老熊昨天骂我了,说你这狗东西想好了没有。”

岑遥说:“想个屁,去啊,有钱还不去?是不是够还钱了?”

“我没有告诉你,我妈跟他现在的老公搞副食品,我只要开口她就会给我钱。”

“你不告诉我,我也已经知道过了,我没有生气。”

“那我就去吧。”

“那你就去吧。去之前,麻烦把这个月A的房租和水电费转我。”

“等我回来给你。回来你开淘宝吧?我做模特。”

“不行马上给。你也别回来了,出家吧在那块,光头很适合你。”

“我不搬,我要回来,我凭什么不回来?我明明适合杨梅头。”

“你别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