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抓把柄

阿蛮一怔,似是受了不小的惊吓:“你唤公子什么?”

“夫君啊,有什么不对么?”青婳被她问得有些茫然。

那日大婚,虽说她路上便病倒了,可到底是坐着喜轿进了门。即便未成正礼未圆房,唤声夫君还是该当的。

阿蛮的两条细眉妥妥打着结,本想说不对,可话到了嘴边儿,突然又想起周总管的叮嘱。

周总管道这位苏姑娘对公子有大用,奈何得了失忆症,脑子正不好。叫她凡事由着她些,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都尽量顺着,切不可与之争辩,叫她再受刺激。

既是如此,阿蛮自不敢违命,只得将话咽回去,怨叨一句:“对,您如今说什么都对”

拖着不满的长腔儿,阿蛮将干巾丢在热水里随意投了两下,绞了绞,便甩开右胳膊递向青婳:“奴婢还是伺候您洗漱吧!”

青婳垂眸看着那半干不湿的面巾,却是不接,只爽快应着:“好呀。”

既然说了伺候,为何还将帕子交给她?青婳有些不解。

屋内的两人倏忽陷入了一个对峙的局面。

阿蛮的手支了半晌等不来接应,只得悻悻收了回去。心下暗暗叹了一口气,才不情愿的上前两步,打算亲手帮青婳擦脸。

青婳据塌而坐,轻阖着双眸配合。

可谁知柔软的棉帕堪堪触在她的额头上,她就忽地往后一缩,轻飘飘溢出两个字:“凉了。”

阿蛮一双眼不自觉的睁大,重新认真审视起苏青婳来。

病着时,只觉她细柳扶风,软弱好欺,想不到醒来竟是这样一副刁钻性子。

将堵在胸口的气压了压,阿蛮转身又将那帕子重新在热水里投了一遍,仔细绞了,开始亲手为苏青婳擦拭。

总算这回她没再刁难了。

净完面,青婳又将一双清癯白嫩的手主动伸出来。阿蛮不愿再找麻烦,一声不吭的默默帮她净手。

青婳却不想屋子里太过安静,开口问:“昨日我身上的衣服,是你换的?”

阿蛮点点头,不肯出声言语。

“你为我更衣之时,夫君可在这里?”

阿蛮摇摇头。

“那换下来的吉服收去哪儿了?”青婳想着这回她总不能再点头摇头了吧。

谁知阿蛮腾出左手来,往身后的樟木衣柜轻轻一指,便继续不慌不忙的为她浣手。

“你打算以后都不同我说话了?”青婳终于忍不住问。

阿蛮手上动作顿了一下,旋即又加快动作匆匆几下擦完,转身端起铜洗便往外去。

在她一只脚就要迈出屋门时,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哐当”一声响!

转头看,竟是先前放置铜洗的那个木架子倒了。

木架下半部分由三只矮脚稳固,上半部分却是镂雕着诸多繁复的花纹,娇脆易碎,甫一触地便散了架,床前瞬间一片狼藉。

再看纹丝不动坐在床畔的苏青婳,眉眼松弛,处之泰然,只定定的看着自己。

阿蛮一下就明白了。

不由气结:“你!”

青婳缓缓展开唇角,淡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有劳了。”

她虽失忆了,脑子却不笨,这丫鬟打从今日一见她就怀着莫名的敌意,种种情绪自是逃不过她的一双眼。

她刚刚嫁过来,若不想让恶奴欺主之事成风,就不得不适度立威。

适才不过是小小刁难了一番,阿蛮竟就甩脸色不理人。贴身的丫鬟尚且如此,其它的下人还会拿她当这个家里的正头娘子么?

夫君不疼,仆人不敬,这个家,她便当真要呆不下去了。

忍着气恼,阿蛮将地上的碎木一块一块拾起,每弯一回腰,都忍不住在心里偷偷骂上一句。

其实这些,青婳也都猜得到,但她并不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