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月坐在寝殿的梳妆镜前,抬手取着桌面上各式各样瓶瓶罐罐中的胭脂水粉为自己傅着红妆,其实这样的事情她本不应该由自己来做的——素日里她根本就尚少在自己的脸上施加粉黛,所以用起这些东西来嬴月是非常不顺手的。

只不过今日,她却不想让其他旁的别人见到,所以也只能够继多年以后不曾碰用过这些东西以后,自己尝试着往脸上扑了。

唯一所幸的是她的底子还算是比较好,所以在自己本身的盛世美颜加持之下,即便是她这种手残也能够画出美丽的妆容。

而后嬴月伸手拿起盛放着口脂的精致小盒,以小指的指尖轻挖起一点,涂抹在本就自带几分殷红色的唇瓣之上。

而就在嬴月才刚刚做好这一切的时候,耳边突然隐隐听到一阵逐渐接近过来的沉稳脚步声。

她知道那定然是已经离她极近了,所以才能够听到。

毕竟不单单是眼睛,她的听力一直也都不太好的。都是先天便弱于常人一些。

而在后方木门被推开的一瞬间,铜镜前的美貌姑娘顷刻间转眸朝着身后的来人望去,由于这一转头的动作幅度有些大的缘故,所以以至于她头上的流苏步摇撞击在一起,发出“叮叮”的清越之音。

不过嬴月对此却并没有在意,而是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笑靥如花,喊了一声来人的名字,“白起。”

一句话音刚落,嬴月站起身,朝着青年的方向走去。

而看着朝自己走来的姑娘,白起则是不免有些微微愣怔。

忽然间就仿佛回到了数年前,那个她初初被从卡池中唤醒的春日,那时的嬴月也是正如同现在这般,一身大红色的……嫁衣,粉面桃花,楚楚动人。

她看上去就仿若全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只不过与数年前相比较,如今的他,心境却是与那时大不相同。

当年嬴月于他只不过是意外将他从卡池之中唤醒的一个生命之中的过客,他并不认可嬴月这样柔弱的姑娘成为自己的主君——她的心中毫无杀伐,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适合走那条布满血腥的荆棘之路。

可如今……一袭红衣姑娘,却是明艳入心。

半晌,微微愣怔的青年似乎终于回神,似是有些害怕打扰到什么的轻声说着,“我曾经以为……你不会再穿大红。”

或者更为准确的来说是,他曾以为嬴月再也不会穿同嫁衣一样颜色的大红。更遑论是真正的嫁衣。

——在这世上,没有人会比他更为清楚嬴月的心中有多么痛恨“这件”衣服。

那包含了她最为痛苦,最绝望,大抵也应当最不愿意回想起来的回忆。

“嗯。”听到白起的这句,嬴月先是轻轻的应了一声,道:“的确是很讨厌。”

“但是,”随后她的话音倏地一转,“在思来想去之后……还是觉得,想让你看看我穿嫁衣的模样。”

“虽然说其实白起你是见过的,不过总归意义是不一样的。这一次,是我专门想穿给你看。”

她的笑容干净而又纯粹,顿时间便看的青年心蓦地一软。

而后他的耳边又响起姑娘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都声音,带着一点小抱怨,但是她的语气软乎乎的,说是抱怨,其实却更像是撒娇。

“而且当初你也不曾有好好看过我嘛。”

听着嬴月这丝毫不讲道理的一句,青年则是不禁有些忍不住笑了起来,眸光温柔的看着眼前的姑娘,道:“倘若那时我便这样看你,你可还会答应与我一并离开?”

听到他的这个问题,抬眸望见青年眼中存在着的似乎一望无尽的温柔爱意,嬴月则是沉默了一下。

而后在认真的进行一番思索之后,有些不太确定的回答着,“那应该,或许,可能,大概不会……吧?”

说这句话的时候,那双漂亮的丹凤眼有些忍不住的目光游移,而在这短短的一句话中,一连加了许多充满了不确定的虚拟词,也充分的说明了她对于这个问题的真正回答。

——假使当年白起真的对她“一见钟情”,那么她反而是真的不会信任白起。

即便她是真的能够将她解救于睿王府的苦难之中,那么对于她来说也是于事无补。

——因为那不过是从一个火坑,被推进去了另一个更加前路渺茫的火坑。

嬴月是打从心底里反感因她出色的容貌而对她产生不切实际想法的男人。

——那时的她也是真的害怕。

而对于嬴月这充满了飘忽不定的一句回答,白起的心中也丝毫不觉得有任何意外。

只是语气温柔的哄着突然之间有了些小脾气的他所心慕的姑娘,“所以,嬴姑娘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听到青年忽然之间唤了一声许久以前,要追溯起来的话,那还是在他们认识不久的时候对自己的称呼,嬴月有些别扭的侧了侧头,小声的嘀咕着,“不是生气。就是……我其实也是不清楚,但就是很在意嘛。”

她知道自己这样好像有些奇怪,明明如果白起当初因为她长得好看而就喜欢她的话,那她一定会从始至终就避离对方离得远远的。

可是对于现在的她而言,却是有些希望……白起喜欢她可以在更早的时候。

因为如今的她喜欢白起。

而看着神色有些纠结,显然是在想着一个根本就不可能存在的悖论的嬴月,青年的神色则是有些无奈,但他也的确是心甘情愿这样被嬴月给“欺负”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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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嬴月耳边忽然响起青年询问着什么的声音,对她问道:“发饰是不是很重?”

女子一生,大多只会出嫁一次。所以稍有条件些的家庭,为姑娘缝制的嫁衣向来都繁琐而又华贵。

而如今嬴月为皇帝,她这样的身份吩咐下人去去为她备上一身嫁衣,底下的人带来的自然是更为华贵的霓裳。

故而在这样万分昂贵的嫁衣之下,所被配备的配套首饰自然也都是一个比一个贵重——也是真的一个比一个更“重”。那可都是真金白银。

平日里带习惯了珠宝首饰的人都未必受得了,更遑论是嬴月这样往日里速来都什么都不佩戴的,肯定很难受。

而在听到白起道这一问题以后,嬴月也一点都不勉强的直接坦诚道:“是啦。超重的。”

随后一句承认的话音落下之后,美貌的姑娘也就直接抬手去拆自己头上的那些流苏钗环,准备一个不留的全部都解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