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离婚之后的第一天,池柔柔没有感觉。

离婚之后的第二天,池柔柔还是没有感觉。

离婚之后的第三天,她开始想男人最后看她的眼神。

他伫立在那里,眼神是那么坦然,里面的爱慕夹杂着忧郁,一如既往地让人心动。

他分明是爱她的。她不明白为什么他执意要离开她,明明那么不舍得,为什么就是不肯原谅她。

第四天,她回到了空荡荡的婚房,差点被玄关处堆积的鞋子绊倒。

她的家里依旧没有请保姆,延续着丈夫离开时的一切习惯。只是变得凌乱起来,桌子上的牛奶杯没有人收拾,没有人把她踢下的鞋子丢整整齐齐地放入鞋柜,也没有人把她换下的衣服扔入洗衣机,更没有人定期更换床上的四件套。

池柔柔想泡个澡。

她赤脚踩在微凉的地面,把堆积的鞋子泄愤般踢开,一路走入卧室的主卫,衣服一路走一路解,到卧室里的时候,已经只剩下一个内衣。

卧室窗帘没有拉,也没有人去给她拉上。

池柔柔盯着外面看了几息,对面其实没有楼层,但谁也不确定有没有人正在注视着这个窗口。

她扭过脸,把脚下的衣服也踢开,毫不在意地走入卫生间。

浴缸是自带清洗功能的,但边边角角依旧需要有人清理,往日光洁的边缘此刻也染上了薄薄一层污垢,她拿起刷子不满地蹭了几下,然后重重把刷子丢在墙角。

寂静的室内发出清响。

她心中满是委屈。

又过了几分钟,她重新打起精神,把浴缸清理干净,放水的时候,忽然看到浴缸与墙壁的夹缝间放了什么。

是一把刀片。

她小心翼翼地抽出来,一瞬间涌入脑海的记忆却蓦地让她松了手。

只是听他说起死亡的时候,池柔柔只觉得害怕,但此刻,她好像通过这把刀片,看到了它一次次割开他的血管的时候。

他真的,自杀过很多次。

池柔柔拿纸巾包着刀片,重新放了回去。

她呆坐了片刻,躺进浴缸里拿起手机,迟疑很久,拨通了那个电话。

无法接通。

他也许换了手机号,也许把她拉黑了。

他是真的打定主意,不再跟她有任何交集了。

离婚后之后的第五天,没有任何事情发生,除了婚房里又乱了些。

第六天,方曼带人来给她收拾了房子。

第七天,第八天,第九天……池柔柔连续多日前往戈雯的酒吧,霸道地抢了她心爱的杯子,咕噜噜往肚子里灌酒。

半个月后的一次周末,池柔柔照例拿过戈雯清洗好的杯子,自己倒了一杯果酒,问她:“要是你的杯子离家出走了,你会不会去找它。”

“不会。”戈雯说:“我会重新换一个杯子。”

池柔柔趴在吧台上,哼了一声,道:“那要是你的丈夫离家出走了……”

洛诗雅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戈雯暂时没有丈夫,而且,你丈夫也不是离家出走,人家是跟你离婚了,客观来说,已经不再是你的丈夫。”

池柔柔一把将她推开,拧着眉道:“烦人。”

她又去灌酒,放下酒杯之后,又开始抱怨,车轱辘的话来回说,如她都知错了为什么他还是不肯原谅她,如他这次到底打算气多久,如她真的无法理解他为什么那么一根筋,明明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是是是。”洛诗雅是最挺她的:“康时那家伙就是不识好歹,你看我们宝贝都答应跟他离婚了,也放过他了,这难道还不算爱吗?他怎么就不知道回来看看。”

戈雯白了她一眼,道:“事情已经这样了,你就不要再想了,要不我挑一个小鲜肉,晚上陪你?”

池柔柔也不知是真醉还是装醉,无理取闹地说:“要叫康时的。”

她着实颓废了那么一阵,但依旧逐渐走了出来,跟康时的离婚就像她一开始想的那样,并没有真正对她的生活造成多大影响。

她没有去找他。

心中始终是存了些报复心理的。

他在离开之前表现出来的留恋时常让她感到慰藉。她想着康时离开她之后会有多痛苦,多思念,心中便逐渐泛起一丝快意来。

就算那么果断又怎么样,是你离不开我,而不是我离不开你。

尽管她时不时就感到意难平,忍不住去拨他的手机,并且有些心焦地想为什么他还不联系她,但这些都不过是无伤大雅的小情绪。

时间转眼过去了一个月。

自从遇到他,她从未与他分开那么久,她心中的焦躁与日俱增,但她依旧克制着没有去找他。

她开始思考另外一个可能。

也许她真的太坏了,她做的事情也许真的是他无法原谅的。

她要不要,主动找他和解呢?也许她应该给两个人最后一次机会?

但这个想法也一样很快被打消。

他依然在坚持不找她,就代表他不想见她。

池柔柔想,才一个多月,再等一等,也许,再等一个月,不,两个月,或者三个月,然后再去找他道歉。

……他应该会原谅她的吧。

如果,他不原谅她的话怎么办呢。

她有些迷茫,又开始很大度地想,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他们两个谁离开谁都一样可以活的很好,大不了,大不了道歉之后,桥归桥路归路。

这个想法冒出来,她心中又是火烧一般地难熬。

最终她还是抱着希望去推测前一种可能。

她真心悔改,他坦然接受,他们重新开始。

两个月后,池柔柔正在进行一场会议,她一如既往地泰然自若,只是更为严厉。离婚这件小事并没有压垮她,当她端坐在会议桌上,所有人都十分谨慎小心,并且相当认真地听着其他部门的汇报。

秘书琳琳在外面接了电话,然后脸色难看地朝她走了过来,“池总。”

“有事待会儿说。”

“是董事长打来的。“

“待会儿说。”

“……关于康先生。”

她翻动文件的手停顿了一下,平平凝望着被打断汇报的男人,淡淡道:“你继续。”

琳琳想说什么,但见到她这个态度,又只能把话吞了下去,她坐在一旁,看着上司的眼神已经有些不安。

池柔柔的手收紧,又缓缓放松,她把呼吸拉的悠长,大脑里的细胞却已经欢天喜地了起来。

康时,又来找她了吗。

她微笑了一下,汇报的男人一脸惊惧:“池,池总。”

“没关系。”她相当和善,至少,比这段时间和善的太多了:“继续汇报。”

她的手机在琳琳手中再次响了起来,琳琳匆忙拿起来,还没走出会议室,就再次欲言又止地走回来:“池总,董事长让你接电话。”

池柔柔只好暂时中止回忆,抬手接过,还没开口,就听池定华道:“康时死了,这最后一面你去不去。”

会议室里寂静了下来。

不只是会议室,世界都在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池柔柔从桌边站起,一言不发地往门前走去。

在走入电梯的时候,她的脚忽然崴了一下,琳琳急忙把她扶住:“池总。”

时间被拉的无限长,又好像是无限短。池柔柔没有乘车回家,而是去了父亲发给她的一个殡仪馆。

她到地方的时候,康家人正在抱头痛哭,见到她之后,康妈哭的更凶了。

池定华身边站着一个男人,对方走上来道:“您就是康先生的前妻了吧。”

她点点头。

“我叫徐林,是负责康先生遗产处理的律师。”

她绕开了对方,看向躺在冰棺里的男人。

无法判断自己是如何走上去的,她只知道当她伸手去触碰他的时候,被一个透明而冰冷的盖子挡住了。

康妈忽然走了上来,她哭着说:“阿柔,你们是什么时候离婚的,为什么没有跟家里说一声。”

她没有回答。

她好像不再认识他了。

他怎么可以躺在这里。

她都放手了啊,他为什么不远远走开,为什么要以这副样子回到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