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永远一副云淡风轻,天塌下来也不皱个眉头,仿佛任何事情都难以挑动他的情绪,任谁也琢磨不透。

殊不知,他越是如此,越惹得周家逸恼怒不休。

他那个被称之为商业传奇的父亲从小看不起他,现在人在病床上等死也不将公司交由他打理,他的儿子也同周东海一个模样,根本不将他放在眼里。果然是老头子养出来的孙子,和老头子一般模样!

此事不能细想,周家逸是越想越恼,倏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还想指着周景玉的鼻子骂几句,岳琳见状,连忙环抱住他的手臂将他重新扯回座位上。

“怎么的呢?大早上的怎么火气就这样旺,快坐下,都快坐下!都快吃早饭吧,饭都要凉了!”

说着,招呼周景玉一同坐下。

从头至尾,周景玉都没有顶嘴周家逸半个字。

周家逸之于他不过是生理学上的父亲,除了那层血缘关系健在,至于其他,早在未成年时他就已学会不去在乎。

岳琳招呼周景玉坐下,周景玉却并没有任何动作,他并不打算与他们一同吃饭。

他淡淡对面前两人说道:“不用了,马上我要去疗养院,待会儿会陪爷爷单独吃。”

这下,连岳琳的脸色也僵了起来,再挂不上笑容。

她今天有很重要的事要与周景玉在餐桌上聊,周景玉难得回来一趟,如果让他就这样离开,等他下次回来,又不知要拖到什么时候。

“这……”她还想挽留,周景玉却已转身,走两步后,又想起还有一件事未说,又停步,对他们说道:“我已经找到合适的住所,就不再叨扰你们,过几天我会回来一趟收拾东西,搬出去住。”

话说得异常疏离淡漠,且不是征求意见,而是告知。

任凭周家逸在饭桌前气得跳脚,周景玉却一如往常,心中生不起半点波澜,只迈着步子越走越远。

周家逸的小儿子周景希因为知道周景玉昨天晚上回国,给自己定了三个闹钟。早上强忍赖床的冲动兴冲冲从床上爬起来,但到餐厅以后,还是没能见着周景玉,只看到气得跳脚的周家逸和一旁不停劝慰的岳琳。

周景希没见到周景玉,忙问:“我哥呢?”

这句话无疑是火上浇油,周家逸怒气冲冲,大儿子不听话,小儿子正好撞在枪口上,他拿捏不住大儿子,此时便只能拿小儿子发脾气,他怒道:“你哥,你哥!你看他从国外回来,前前后后总共搭理过你几次?他都不将你看做弟弟,你还一心念着他做什么?你是不是傻?”

又看周景希衣服穿得乱七八糟,裤子上几个大洞,气不过,又骂:“你看你这吊儿郎当的样子,站没站相坐没坐相,成天就知道吃喝玩乐,但凡你争气点,我哪里需要受他那些闲气!”

周景希莫名其妙被一顿骂,他转头对准平时将他宠上天的岳琳,手指着周家逸小声问:“……这个,早上起床是不是吃错药了啊?”

他没心没肺得很。岳琳被他给逗得,又想笑,又要强忍住不能笑。

岳琳轻拍下他的肩膀,眼神示意他别再顽皮。周景玉十八岁被老爷子送去法国,十年没有回来,岳琳与其他所有人皆以为老爷子已经彻底放弃周景玉,抱着这样的态度,周景玉去法国的这十年,岳琳一门心思阻止周家逸再和周景玉有任何关联。但没想到,十年后,老爷子病重垂危,一声不吭地,又重新将周景玉接了回来,还把偌大的家业全部交到周景玉手上,打了大家个措手不及。

现在让周景希多和周景玉接触,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岳琳朝着周景希招手,周景希从岳琳肚子里面出来,母子连心,秒懂她什么意思,凑过耳去,周家逸的眼皮子底下,岳琳在周景希耳边悄声说:“你哥刚刚才走,他陪你爷爷吃早饭去了。”

周景希顿时大失所望。他是不可能追去爷爷那去的,就算是最敬爱的哥哥也不行。他从小调皮捣蛋谁也不怕,但却打心底里敬畏他爷爷,只要有爷爷在的地方,他屁都不敢多放一个。

岳琳:“你哥刚才还说,已经找到住的地方,过几天就要搬走。”

那怎么能行?

他哥好不容易才答应回来和他们一起住!他忙得很,总是到处飞来飞去,从去年到现在,住在这里的时间用一只手都能数得出来,这还没几天呢,怎么就又要搬走了?

周景希顿时着急,问他妈:“啊?我哥以后不和我们一起住了?为什么啊??”

她这个傻儿子,连这都看不出来。

为什么?

同没有任何感情的一家人同住一个屋檐下,能好受吗?

周景玉不好受,她同样也不好受,巴不得周景玉快点从这个地方搬出去。

况且,她是外人,她可以不争,但她儿子姓周,也是周东海的孙子,凭什么所有都给周景玉,她儿子却什么都得不到,周家的家产,必须有她儿子周景希的一份!

全家只有她这个傻儿子,丝毫不关心遗产,不通人情世故,一心只有他哥!

他毕竟还小,这些事,唯有再等几年,他才能懂。

心中虽弯弯绕绕无数,但在周景希面前,她从来都是最好的母亲。她一脸无奈,佯作关心地叹息道:“我怎么知道,大概是住不习惯吧。至于他今后要住去哪里,我这个后妈,也不好多管他。你是他弟弟,他在这个家只和你最亲近,不然你去问问?以免他住去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我们这儿也不好向你爷爷交代啊!”

此时听了全程的周家逸,怒道:“交代?要什么交代?他就算死在外面,也与我们无关!”

周景希觉得周家逸今天像是脱了缰的野马,逮谁都要抬起蹄子踹几脚,十分不可理喻,扯扯他妈的衣袖,埋头,放低声音道:“……妈,你管管他!”

又用手指了指楼上:“我先上去了啊!”

说完,就要往楼上跑。

周家逸因他这一举动,感到十分不满,转头向岳琳,非常不能理解,气愤不已指着楼上:“怎么回事?这一个两个的,都不吃饭就跑?怎么,光看一眼还能饱了?”

……

疗养院离老宅开车要二十来分钟,周景玉走进周东海的病房时,护工正在给周东海喂食。

周东海出生贫寒,年轻时给人洗过碗,路上摆过摊,做过码头的搬运工,白手起家,一手缔造出为常人津津乐道的商业神话。他的一生极富传奇,曾经他做事雷厉风行,杀伐果断,呼风唤雨。

就是这样一个人,年迈之后,连想自己拿勺子吃饭都万分艰难。

不论贫穷还是富裕,时间对于任何一个人,都很公平。

周景玉走过去,接过了护工手上的碗和勺。

“来了啊?”

周东海见是他,露出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