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章 /44/28

楚皇沉默的看着坐在木椅上的谢昀,许久后,他才从喉咙里道出一个“好”。

谢昀的要求于他,根本不算得什么,他沉默,是因为心疼。

但谢昀不需要也不会想要,他或者任何人的怜悯,他依旧是他,即便被废了双腿,他也依旧骄傲,不过是十年,他“丢”得起。

“你想要文职,还是武职?”

听楚皇这么问,谢昀的眼神渐渐转为鄙视,“我那狗爬的字,您觉得适合文职?”

估计他写出来,还得亲自给他们念一遍。

虽然练了几个月,但依旧属于“抽象派”的范畴,除了俞乔,丢给经常整理他书稿的王伯,估计也看不懂。

“朕知道了,”楚皇嘴角微微抽搐,显然是想起了谢昀的字,“朕以前没少让你练字。”

可是谢昀就是和他犯扭,打不听,骂不听,罚一样不听,字越写越难看,亏他还有这自知之明。

谢昀吃了饭,就也没有留宫,出宫出城,回到了云乔宫,而楚皇也几乎默认了谢昀不愿长住宫中的事实。

“一个月了,阿乔,一个月了……”

谢昀念着微微闭了闭眼睛,但再睁开,他又恢复了这几日的平静。

他不能停下,停下就会想她,疯狂地想她。他也不能伤害自己,这样俞乔会看不起他。

楚皇的旨意下得很快,谢昀出宫的第三天,就将圣旨送到了云乔宫。他给谢昀的位置不是六部中兵部的某个职位,而是楚京城防营副统领的实权位置。

消息一传出,朝野皆惊。城防营副统领虽然只有从四品的缺,比不得公卿大夫那样的位置,但历来非帝王真正的信任的人是坐不到这个位置的。

谢昀坐上,这其中的意味儿多了去了。

“父皇也是奇怪,谢昀的腿都废了,他还能坐稳这个位置?”

谢晔在皇后中宫凤霄宫得了这个消息,脸色当场就有些扭曲,月前宫门前他出了个大丑,自是将千般仇怨又都算到了谢昀头上。

“晔儿,本宫的话,你是不是都不听了,”若非还秉持了皇后的修养,她真的很想戳一戳她这儿子的脑筋,平时顶顶聪明的人,一碰上谢昀的事情,就只会炸毛愤怒。

“他废了,皇位已经和他无缘,现在他又成为城防营的副统领,就更是我们需要拉拢的对象,”徐皇后也不管谢晔越来越扭曲的神色,她继续道,“难道晔儿,你要等谢晖从前线回来,拉拢了谢昀,再来后悔吗?”

“小不忍则乱大谋,等你日后登基大宝,还怕没缘由秋后算账吗?”

北境战事已了,前往监军的谢晖已经在回程的路上,他本来就颇得楚皇看重,又有了北境军功,回到楚京只会更加如日中天。

谢晔不担心他,倒是一直将目光放到谢昀身上,简直……蠢不可言。

“母后说的对,来日方长,”谢晔点了点头,终于将徐皇后这番话听到脑子里去了。比起皇位,谢昀确实算不得什么。

且不管各方对谢昀出任此职是什么想法,云乔宫里依旧平静如往昔。

秦述阿狸和小路子依旧是请夫子到行宫里教导,下了课,会到书室里陪谢昀,他们写课业,谢昀完成俞乔给他的任务。一切就和在文轩书肆一样,只是少了一个每日里会一一检查他们课业,为他们解惑启发的人。

“三天后,您就要去城防营任职,需要不需要,奴才帮忙传话回宫……”

“不用,”谢昀摇了摇头,三天后无论俞乔回不回来,他都会到京郊的城防营去。他需要的不仅仅是一个虚职,一个虚名,就必须为之付出些什么,遵守城防营里的规矩就是第一步。

而此时,在距离楚京地界不足二十里的一个山径上,俞乔背着老妇,身后跟着一人,一步一步往楚京而来。

“阿乔啊,歇一歇,你已经背着老太婆走了一夜了。”

自从知道俞乔的真名,老妇就很自来熟地唤了俞乔为阿乔。

“无妨,希望天黑前,我们能进入京城地界,”俞乔话落,就没有再多说其他。

至于她身边的觉远,脸上有些惨白,两日前,就在他们以为彻底摆脱了追踪的时候,夜里十多人突袭而至。

虽然觉远看着不靠谱,但其实功夫还不错,俞乔背着老妇先逃,他来断后。结果是受了伤,但不致命,至于他们的马车是不能再坐了,官道和山村一样不敢露面。

没有真正抵达楚京,一切危险就还没有停止。

在又走了半个时辰之后,觉远停住脚步,开口道,“还是歇一歇吧,我的伤口应该是又裂开了。”

“二愣子,就你没用,尽拖后腿,眼神还没老娘利索。”

老妇举起手,到底是没再敲他光头。

觉远嘴皮子动了又动,也没反驳,但也是不能倒下去,否则俞乔一人如何也背不了两个人。

“那就歇一歇,您给他包伤口,我去四周看看路,”俞乔将老妇放下来,又从胸前的包裹里翻出一些东西与老妇,站了片刻,就向四周走去。

用重剑砍了几棵小树,又砍了几根树藤,俞乔直接扎成了一个木架子,然后才回到老妇和觉远的地方,“上来吧。”

“你……”觉远眨了眨眼,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理解错俞乔的意思。

“耽搁得越久,被追上的可能就越大,”丛林行走多多少少是会留下些痕迹的。

觉远爬到架子上,被俞乔绑着固定住,然后她又背起老妇,再拉着他,继续走去。

虽然不是直接背两个人,但基本也没差了,这回就是老妇也不再多找俞乔说话,只不时为她擦一擦汗水。

为了欠债人和欠债人他娘,俞乔这个债主当的可是辛苦了。

但她再辛苦,天公依旧不作美,一场雷雨说来就来,老妇披着俞乔给的披风,没怎么被淋湿,俞乔和觉远是被淋了个透心凉。

“要不要找个地方避雨?”老妇大声问到,雷声雨声中,实在难以听清彼此的声音。

俞乔顿了顿,却继续往前,不是不想避雨,而是不能找,她之前还担心,地上被她拖出的痕迹太过明显,这雨要她来说,是下得好。

一场雨后,本就狼狈的三人,更加狼狈,但他们也更加靠近楚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