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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很讨厌宁都。大街小巷和人都是熟悉又陌生的样子,但那里始终是我出生成长的地方,也是我爸爸出生成长的地方,是他大半辈子没能跳出的樊笼,我是不想回,他却是离不开。

“你可能永远不会体验到那种感受,很憋屈,很愤怒,但又对改变这一切无能为力。那时我年纪还小,想到的对抗方法只是挥动拳头,结果自己打架进了医院,被学校记大过,我妈为了照顾我还丢了工作,最后我们在宁都呆不下去了,她才带着我到容市来投奔表舅。”

他好像在说别人的故事,并没有多少细节,大部分是心路历程,也不像写作那样条理清晰,但向知远听得很认真。因为他不知道今晚过后,自己是否还有机会再听见这样没有条理的原栩。

“你以为我从宁都千里迢迢地转学到容市,拿着挺漂亮的成绩单,却只有十三中愿意接收?”原栩笑了一下,直白道,“因为我身上背了好多处分,档案并不好看,别说博雅和实验中学,次一等的学校也不收我这种学生。”

向知远望着他,心里又酸又涨,很难形容自己是什么情绪,归纳总结过后大约可以称之为心疼。

但他什么也没有说,知道原栩并不需要他的安慰,所以只是安静地听着。

“办转学的时候我妈差点把腿跑断,好不容易十三中愿意看在成绩的份上收我了,结果我进去还是继续打架。那段时间我像个斗鸡,不过没办法,忍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我这样的异类混不进他们之中,不打架就是被人打,所以也不觉得后悔。”

原栩叼着个鸡翅,单手开了罐可乐,真心实意地说:“其实我挺喜欢一班那些同学,至少他们只是动动嘴皮子,无视就好了,这一个多月里我过得真挺开心的。”

又不是天生的暴力分子,有谁喜欢每天都和人干架呢。

他骨子里是个很安静低调的人,能自己窝在座位上做很久的奥数题,也能躲在阴影中为虞子梁那样的发光体作陪衬,自己并不喜欢出风头,奈何总被麻烦找上门。

向知远听完了他的一系列自白,如约地没说什么,只是也开了一罐可乐,无声地和他碰了碰。

“有件事其实你说错了,”原栩戴着手套给烤鸡翅去骨,头也不抬地说,“我不是觉得和你没那么熟才找你说这些的,实在是其他所有人都不如你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