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轮

十四岁

昏暗的房间里,太宰治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的看着森医生——这个救了自己,把自己养大的男人,温柔的笑着抹了港.黑首领的脖子。

老人死前癫狂的抓着森鸥外的手臂,嘶哑着想要说些什么,渴求活下去,无望而又疯狂。森鸥外耐心的安慰他,然后下一秒手术刀直接划穿了这位“夜之暴君”的喉咙。

血溅在他儒雅英俊的面庞上,顺着他的下巴滴到床上。森鸥外伸手合上先代死不瞑目的眼睛,慢慢起身。太宰治没有去看他的表情,只是心里漫无目的的思考着,森医生的发际线是不是又高了。

“太宰,首领因病去世,让我接手黑手党,你是唯一的证人哦。”

压抑窒息的房间里,太宰治双手抱膝坐在窗台边,无神的目光看向森鸥外:“是。”

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无法消散,令人作呕。

——黑手党首领意外病死,森鸥外即位,人证是一个小孩——

在那之后森鸥外变的更加繁忙起来,太宰治很少再见到他。

先代首领留下的烂摊子太大,森鸥外不得不花费大部分精力去解决。事实也证明森鸥外的实力的确足够强,混乱的横滨逐渐被他整理好。心怀不轨想要谋权夺位或者捞到一些好处的,也大部分被他和太宰治解决了。

但是忙上加忙的是,虽然太宰治会时不时帮他解决心怀不轨的爬虫,但同时也会用各种花样自杀来刺激他的神经。

“太宰,你为什么想死。”

森鸥外坐在病床边,看着前几天吃过安眠药被开膛破肚救回来的病人,太宰治苍白的蜷缩在床上,嘴唇干裂。

森鸥外很忙,这次主刀的不是他,而是黑手党的附属医院最好的医生。他已经是首领了,是组织的奴隶。

太宰治累的厉害,不想回答森鸥外的问题,背对着他表示赶客。

“太宰,如果你死了,我会很苦恼的。”

森鸥外继续说道。

太宰治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出声道:“那我会努力让森医生更苦恼的。”

森鸥外无奈笑了笑。

还能怎么办呢?之后也只能相对无言。

其实本来也不是这样。

太宰治忽然回忆起当年在常暗岛,森鸥外坐在书桌旁,点着昏暗的烛灯处理公务。而他自己窝在旁边的床上只冒出一颗脑袋,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也记得刚被捡回去的时候,森鸥外一脸痛苦的把太宰治做的烂糊糊咽下去,森鸥外举着小裙子问他穿不穿,森鸥外坐在床边等着他从手术的疼痛昏迷中醒来……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你不用处理公务吗?首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那太宰君,你好好休息。”

是森鸥外教他拿枪杀人的时候吗?

“让屋子外面的那些人也走,我不要被看着。”

是森鸥外用枪对着他的时候吗?

“太宰,不要任性,这是为了你的安全。”

不重要了。

“那随便你吧。”

太宰治已经没有力气纠结了。

他想睡觉,他想什么都不用思考,但可惜总是事与愿违。

——太宰,其实你和我很像——

太宰治忽然记起森鸥外曾经和他这么说过。

不一样,一点都不一样。

太宰治捂着自己的心脏紧紧蜷缩,那里已经不会再无缘无故疼痛,森鸥外给他用的是最好的药,最精密的仪器,最好的医生。

还需要什么呢?

——克制你身为人类的本能——

“哈哈哈哈……哈哈哈……”

回忆到这里,太宰治忍不住笑了起来,疼痛的伤口让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在空荡荡的医务室里癫狂而诡异。

好可笑,好疼……

人类,我是人类的吧,是吧,是的……吧?

我还能是什么呢?

这是梦吧?那让他醒过来吧。

别再……

别再……

只剩一片寂静。

十五岁

先代首领“复活”案件。

太宰治好好的走着路,一边打游戏一边和广津老爷子说着话,怎么懒散怎么来。

“喂,混蛋太宰。”

风中忽然传来熟悉而讨厌的声音,回头看,中原中也站在高处,一头橘发随风飘扬,肆意张扬的不像话,整个人都好像有着无尽的活力与生机。

他干脆利落的一跃而下,甩开广津,一腿把太宰治掀翻在地,踩着他的肩,嘴角弯起,露出两颗小虎牙,心情颇好的打招呼道:“好久不见啊,又在想干什么坏事?”

“哪有,中也好过分。”太宰治面无表情的躺着,“还有,你踩疼我了。”

“呵呵呵。”中原中也对此表示不屑并且再踹了他一脚表示——给老子死。

“一年没见,加入港口黑手党了?还真是让我惊讶,果然更该死了。”

太宰治觉得无辜:“我还没有正式加入的好吧,中也你不要冤枉我。”

“那老子的同伴被你们抓了怎么说?”

中原中也懒得啰嗦,准备逼问。却只听见这家伙答非所问。

“中也,我们打个赌吧。”

太宰治看上去十分真诚。

太宰治实际上不怀好意。

中原中也自然是看的出来,毕竟已经吃过那么多亏了,但是见鬼的,谁不想赢一次呢?尤其是心高气傲的少年人。

“好啊。”

然后他就被坑的血本无归。

之后每每回想,简直是想把自己的嘴剁了。

是他当初不够坚定,于是如今骑虎难下。

和森鸥外客套,结果被洗脑。忙里偷闲和太宰治打游戏,结果又输了,还莫名其妙的又被提起之前“输的人给赢的人”当狗的约定。

狗你个大头鬼!

白濑再次看见太宰治之后的眼神简直绝了,好像恨不得把他剁碎了似的,这是个什么奇怪的修罗场。

而太宰治则是用他究极的语言艺术,把白濑和那个叫柚杏的女孩气的差点没直接把凳子扛起来找他拼命。

无可奈何,无可救药,中原中也只能这么评价。

太宰治似乎看出来中原中也在想什么,笑着说:“中也不要说我坏话哦。”

后来对上兰堂,

太宰治被那该死的早该入土的港.黑先代首领一刀劈在胸口,但凡他反应稍微慢一点,现在都应该成两半了。刀刃闪着寒光,太宰治的眼瞳中映出他自己身体上的血。

但他也只是像个木偶一样,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我最怕疼了。”

——不会有危险的——

执行任务之前森鸥外的话还历历在目。

什么嘛……

艰难的站起来,他用手臂上的钢铁挡住先代首领躯壳的再次攻击,两样铁器碰撞在一起,擦出激烈的火花。

“中也。”

中原中也被兰波打回来,一个翻身落在地面,碎石飞溅中,他听见太宰治不带任何情绪起伏的声音。

“我们一起打败他吧。”

中原愣了一秒,然后扬起笑,即使在这种困境中,他依旧是这样张扬自信:“怎么,现在不想死了?”

不想死?

倒也不是,只是他看着中原中也……那样的力量。

如果自身足够强大,似乎不管是什么阴谋诡计都没有用的吧?

“只是忽然对这份工作产生了兴趣罢了。”

太宰治抬手擦干脸上的血渍,这么回答道。

切。

一如既往的讨厌,一如既往的不喜欢说人话,一如既往的弯弯肠子。

和这样的人交流真的很累,因为他的每一句话都不在回答你的问题,每一个回答都需要思考一下有没有陷阱。

这样活着不累吗?

——中也,你只是一只披着狼皮的羊罢了——

直到中原中也被白濑用蘸了毒的匕首刺入小腹的时候,摔下悬崖,看着曾经的同伴脸上陌生的表情,他才大抵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中原中也的身体机制决定了他的抗毒性很差,身体砸到地面真的很疼,胸口似乎也体会到了心脏病一样的感觉——穿不上气,心悸。

他挣扎着坐起来,大口大口喘气,冷汗顺着苍白瘦削的下巴滴到地面上。

“中也,很狼狈啊……”

太宰治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中原中也头疼的只希望这是幻觉,为什么在这么丢人的境地会遇到自己最不想看见的人啊。

但可惜这不是幻觉,太宰治是真的。

他蹲在中原中也的身侧,啧啧欣赏了一下小狗的惨状。

太宰治握住中原中也腹部的匕首,声音温柔的问道:“关于加入黑手党,中也有什么要求吗?”

这算什么,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吗?

这一切都被这个混蛋算到了吧,他早就知道。所以那天遇见才和他打赌,赌他会离开“羊”。

这下是真的不得不离开了。该死的,又让这混蛋得意了。可中原中也也无计可施,只能虚弱的回答:“不要杀小孩。”

“如你所愿。”

他随手招了招,身后的训练有素的部队立刻听命去完成任务,一时间悬崖下面就剩下他们两个人。

然后太宰治把手放在他的肩上,中原中也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他,心想这家伙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下一秒,腹部的刀被太宰治没有一丝犹豫的抽出来,中原中也瞪大眼睛,剧烈的疼痛在一瞬间被施加于神经末梢,不带任何缓解的传输到大脑。

该……该死的……混蛋……

“当”

匕首被太宰治随手扔到一边,砸在石头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最后掉落到河流里溅起水花,水面浮起一层血色,很快也没了痕迹。

中原中也顺着太宰治按在他肩膀上的手臂,无力的载到在他的怀里。

“你这…咳咳…混蛋……”

听见他的咳嗽,太宰治颇为“好心”的给中原中也拍了拍背,差点没给他拍出一口血来。

中原中也有气无力的说道,头上不停冒冷汗,如果能动的话,他真想给太宰治比一个中指。

太宰治看见中原中也这么惨,心情十分愉悦的点点头:“对啊对啊,中也刚知道我是混蛋吗?”

“……”

中原中也快被气死了。

但他能打死太宰治吗?目前看似不能,因为毒性蔓延,他已经一根手指都动不了了。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得模模糊糊,眼皮厚重到不行。

“混蛋……太宰,干嘛老和我作对?”

也许是意识不清醒了,他模模糊糊把心里的疑问说了出来,但很可惜,他没能听到回答就昏昏沉沉的躺在太宰治腿上睡着了。

太宰治并不想一个人把中原中也搬回去,就等着下属把那些倒霉蛋解决完。他靠着崖底的石壁,漫不经心的把玩着中原中也橘色的头发,在指尖卷成一个个小圈圈。

远处传来枪声和人的惨叫,又不知道有几个人送掉了命。

“因为中也真的很讨厌啊……”太宰治的目光不知道落在何处,口中自顾自的喃喃说着,“明明不是人类,却装成人类的样子。”

你不是人类,而我也快丧失做人的资格,和我一样不好吗?为什么还要有那么多希望与期待呢?

你看,你保护的,你执着的,最后不都抛弃你了吗?

——为什么不和我一起堕落呢?我们应该是同类才对——

太宰治忽然想把刀刺入中原中也的脖子,看他垂死挣扎的模样,看他不可置信的眼神。

但是刚刚刀被扔到河里了。

算了,下次吧。

后来中原中也和太宰治一同加入了港.黑,成为了……尾崎红叶的下属。

太宰治:“……”

说好的当狗呢?

两人为此大吵了很多次,期间被尾崎红叶拿刀抽出去七次,被森鸥外微笑着“请”出门五次……

但太宰治还是没能如愿以偿。

所以说啊,蛞蝓什么的,最讨厌了。

十六岁

那年太宰治开始抽烟,开始喝酒。

抽烟,喝酒,被中原中也揍,进医院,进icu,出院,抽烟,喝酒……

如此死循环。

森鸥外已经不知道签了多少份太宰治的病危通知书了,但太宰治还是活蹦乱跳。

“中也君,管管他吧。”

在太宰治再一次住进医院,森鸥外无奈的和中原中也这么说道。

“首领,我觉得不太现实。”中原中也脱下帽子毕恭毕敬的行礼,但森鸥外却从他没有情绪波动的语气中听出了一种“你在说什么狗屁话”的意味。

“我觉得还是首领你亲自管管他比较好。”

“太宰君还在叛逆期。”森鸥外面无表情。

“从十三岁到现在?”中原中也叹为观止。

说不定还会持续好久好久,也不知道在他自杀成功之前能不能结束。

而如今的太宰治正叫嚷着想看港.黑大楼燃烧起来。还说他要自己拆哑弹,如果森鸥外或者中原中也阻止他,他就半夜去跳东京湾。

最后两人达成共识,这家伙肯定没救了。

十六七岁是男生个子疯长的年纪,中原中也眼睁睁看着太宰治每天不停作死,却依旧在不停窜高。

而中原中也自己不管每天喝多少牛奶,都还是没有任何长进。这鲜明的对比让他不由的萌生了“打断太宰治的腿”的邪恶想法。

但是现在人还在医院躺着,中原中也想到这里就头疼,明明两个人的任务又得他一个人去做了。

“混蛋太宰,不要把所有活都推给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