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示意张文笙,举了盏马灯照着佟老爷子的脸,他自己拔了枪在手中,指着这人的脑袋,又问我:是不是他?儿子,说话!

我还是说不出话,实在没有办法,于是勉力点了两下头。

大约只在我点第二下头的瞬间,枪声响了。

我爸再陪我多说一句废话的闲心都没有,他只一枪就打烂了佟老爷子的头。

血溅五步。

庭院大堂一片死寂。佟家那么多人,跪在尸体跟前,仿佛都是死物。他们一个两个,连头都不抬,连个嚎丧的都没有。

我爸开完枪,就把还烫手的手枪扔给张文笙,自己一脚踏进大堂。

我听见他说:文笙,通电全国,就说我曹钰的儿子曹士越,亲领大军戒备徐州全城,亲手枪毙匪首遗孽、乱党佟某。让他们尽快登报,明天街上也要出告示。

我拼命摇头。嗓子被熏坏了,一时我还是不能言语,只得对着我爸不停地发出“嗷嗷”的干嚎声。

我想说,这不是我干的,我没有杀人,这是佟绍缨的爷爷,今夜我回到城里来,原以为是我能救他的命,而不是他会因我而死。

声音回不来,这么多的话,我说不出来。

我爸以为我还是吓得,他扑上来,张开手臂一把就将我搂在怀里,揉我的头发。

我吃了这一场大惊吓,且还没哭,我爸倒先湿了眼眶。他搂着我,不住地同我说:要不是张副官来前门报信,爸爸今晚就见不到你了。佟家人加害于你,个个该死!那个佟绍缨也应该抓回来,一起枪毙!

是了,我猜得到是这么回事。我心里想果然是这么回事。

又是张文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