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道阻且长 廿一多二 864 字 3个月前

颜道之终是知晓男女有别的,毕竟是孤男寡女,她躲躲闪闪,深觉不便却也无可奈何,失却记忆,身边又无一亲人。而江寒卿看上去倒很像个好人模样,或可信任罢?她纠结了半日,终是应允了。

一路之上,江寒卿谨遵礼节,朝行暮宿,颜道之则改换男装,以便出行。二人一路走一路闲话,短短数日,便已好感丛生。

登山涉水,路途艰难,个别石阶陡峭难行,江寒卿会在看似危险的时候轻轻搀扶她一下,仅仅是隔着衣袖,那样轻柔的一扶,不敢越礼,也不曾怠慢。这个初尝爱意的男子,总会欲说还休地将日渐深浓的爱意轻轻包裹起来,让它有意无意地流露,既怕她因惊觉而躲避,也不愿她浑然不觉而落寞。他努力轻巧地把握着感情流露的方式,但有那么几个瞬间,他还是冲动得想将自己的一切都许给她。

转瞬,却又陷入失落。此时的自己,能给她什么呢?

不过,失落总是瞬间的事,爱意初萌的甜蜜总会冲淡或者掩盖所有的不得意,前途如何,未来怎样,已不像从前一般令他寒意缠身,就算现在为了“前程”摔得头破血流,他也能忘却痛感,任凭鲜血温柔地流出,他知道,血会自己慢慢gān掉,痛能日渐结痂脱落,岁月静好,光yīn流连,有什么能比此时此刻更加甜蜜顺遂呢。

他认为自己了解她,或许她和自己是同一副心肠,许多次他们同时抬头,目光触碰,她羞涩得迅速将头低下。在山下的饭馆中,他特意留心了一个临窗的位子,窗前几许翠竹掩映,清和安宁,他快步过去,占了那张桌子,将这个好位子让给她。

她也不推辞,只是脉脉含情地对他颔首莞尔。只一瞬,他便觉得骨血苏麻。

“若姑娘不嫌弃……我赠你一名,‘曼殊’,如何?省得一直‘姑娘’‘姑娘’地叫你……”江寒卿说。

颜道之面红莞尔:“曼殊?何以取此名呢?”

“小生曾有幸在天德寺圆空方丈处修行一段时日。这些日子以来,深觉姑娘你有佛缘……”

江寒卿还未讲完,颜道之却调皮心起,接口道:“难道你看我骨骼清奇,是万中无一的练武奇才吗?有没有什么秘籍传授于我?”

战乱年光,镇子上街市凋敝,大小店铺尽皆闭门歇业,望不见几个百姓。加之初秋风冷,倍增凄寒。这小馆子里也见不到多少客人,安静得很。

吃过饭,又去赶路。他寻找由头和她谈天,设想未来的生活,她听后也常常报以赞许的一笑。他就是喜欢这灿然的笑容,为这欢欣的一瞬而费再多的口舌与心思都是值得的。他向往着投身军旅,仰慕醉里挑灯看剑的潇洒,说到这里时他深邃的眼神中满溢豪情的光泽,她也十分配合,欣赏地笑着,神采奕奕。

当讨论渐趋深入,他们便不再那么快乐了,被许多现实问题狠狠拖曳着,从恋爱的天堂中跌落,真让人无可奈何。江寒卿闪亮的瞳子渐渐回复到往日深不见底的宁邃中,而颜道之也总在努力为他谋划,妄想以自己微博的力量尽可能为他排忧解难。

那一日,客栈中,她竟在沉默良久之后,痴痴问他:“为了你的胸怀抱负,你能拿出多大的牺牲做代价呢?”

也许她这样思考了许久吧。这时候的女子总是患得患失,怕只怕妾似胥山长在眼,郎如石佛本无心,或者谁的相思入骨,谁的相念有穷,这番甜蜜的折磨,任是怎样的女子都难以断然拒绝。而他,也懂得这话中隐秘的忧思与清浅的哀怨。

他起身,瞥一眼门窗已关好,来到她的身旁,将双手轻轻按在了她的肩上,她懂事地回头看他,目光触上他灼灼的眼神,他半俯下身子,双臂痴缠在她的肩上颈间,轻轻地将头靠近她。她不曾躲闪,任凭他轻柔地将自己搂在怀中,他的唇抵在她的耳旁,轻缓的气息让她的心陡然一颤,一缕异样之感盈满身心。

“我的胸怀、抱负、功业心,只是为了能和你在一起。”

这样简单直白的表达,出乎她的意料,但也就是这样的简单直白,让她一下子卸去了仅剩的一点点心理防备。她感觉自己像一叶不系舟,逐水飘零,如今终于找到那个可以牵系的港湾,安身的码头,她愿意肆意地倚靠在他的怀中,听凭他所有的需要,她愿意将全部的自己托付给这个两心相惜的人,忘却世俗束缚。

……

“……他的情形和我大抵相似。家中遭难,父母皆故去……我们……”

她没有继续说出口。“同样无依无靠”这样的语词,她不太愿意对哥哥说出。她一直在努力让自己成熟起来,不愿将所有细微的伤痛与可怜的面目呈现在别人面前,即使是她的亲人,她的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