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被厨房里传来的香味打断了思路,常旭才发现时间已经是深夜。胃里发出抗议的哀嚎,他揉了揉肚子,抬头便看到洪湘梦温柔的笑。

“梦梦,”他唤她,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怎么了?”洪湘梦似乎并没有察觉他的异样,将一碗肉丝面摆在他眼前:“晚上吃这个好消化,免得明天早上起来又不舒服。”

“梦梦。”他拉她的手,抬头看她:“如果我今天,没有看到消息,也没有接到电话,你会怎么办?”

洪湘梦的微笑在一瞬间轰然倒塌,疲惫和恐惧将她的脸染上暗哑的灰败:“我——不知道。”她摇了摇头:“或许,会直接跳下去吧。”

最后几个字说的又轻又快,可常旭还是听见了。他后悔自己为什么偏要提这个话题,却不知该如何安慰。

“吓你的。”洪湘梦扯出一个笑脸:“我肯定就按照吴桑说的,偷了你的电脑给他,让你恨我一辈子。”

常旭的嘴角动了动,没有告诉她,其实这就是事实真相。万幸如今什么都还没有发生,他们都有重新开始的机会。

“快吃吧,涨了就不好吃了。”洪湘梦仰起脸,敲了敲装着面条的碗:“我都听见你肚子饿得咕咕叫了,还不快安慰安慰它。”

常旭接过筷子低头吃面,理智亦渐渐回笼。无论他能记住多少条命令行,还是理不清自己与洪湘梦到底是谁亏欠了谁,又或者只是两人自作自受,彼此折磨。

香味扑鼻的宵夜被他吃的味同嚼蜡,霍宁姬看在眼里。越是单纯的人越容易钻牛角尖,常旭哪怕不恨了洪湘梦,可要重归于好,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显然是不切实际的。

“早点睡,明天我们去扯证。”咽下最后一根面条,常旭像是做了决断,突然站起来翻箱倒柜的找出两人的户口本。他坚定的看洪湘梦,认真对她说:“梦梦,你别想太多,我不会不要你的。”

霍宁姬没有拒绝。她顺从的点了点头,拿着碗筷进了厨房。洗漱过后,两人相拥而眠,只是闭上眼,又有太多纷繁杂乱的画面让他们心烦意乱。

洪湘梦僵硬着身子,哪怕常旭再神经大条,也能感觉到她的紧张。他忍不住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脊,小声问她:“你睡不着?”

“嗯。”黑暗中,她的嗓音里带着哭腔。没有多说话,眼泪却掉落在枕头上,晕湿成一个小小的圆。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常旭嗅着她发间的馨香,慢慢组织语言:“我在想,如果今天我什么都没发现,你会有多恨我。”

“吴桑会说动你拿走我的代码,将我污蔑成抄袭者。整个行业都会以我为耻rǔ,说到我的名字时只剩下唾弃。我找不到工作,流落街头,被混混打死,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不,不会的,我不会那么做的。”洪湘梦泣不成声,紧紧的拥抱他,却被常旭用力掰开手臂,在夜色中定定看她:“你会的,梦梦,你就是会这么做。”

洪湘梦嚎啕大哭,直到全身都脱力的抽搐。常旭叹了口气,慢慢抱紧她:“梦梦,我没有生气,我只是很庆幸,今天我及时赶到了。”

可要说心中毫无芥蒂,却全然没可能。被殴打到吐血,生命与温度一同流逝的寒意还没远去,他没法欺骗自己一切不过是场梦。常旭暗自打定主意,大不了以后以公司为家,慢慢忙着,等这段yīn霾时光渐渐被时间冲淡,再来考虑未来的事情。

霍宁姬感觉到他的心绪波动,不免有点儿无奈。这种认死理的人最烦,一旦认定了什么,根本就不愿意再多想,撞不撞南墙都不回头。这与智商情商无关,实则是一个人的秉性天赋。饶是她有诸多手段,可常旭不闻不问,不听不看,她也只能没辙。

地府中,崔判官看着小世界的危险值从爆表状态一路下滑,上下波动了几次,最终稳定在一个不高不低的位置,心中对霍宁姬又多了几份敬佩。阎君看了也笑:“这可是她的绝学,叫做骗死人不偿命。”

崔判官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这位顶头上司与霍先生之间的关系肯定不简单,似敌非友,私下又十分随意且了解。别看阎君一张黑面公正无私,其实就是个芝麻团,里头外头一般黑。能被他惦记上却依旧蹦跶的欢的,他看了这许多年,还就是霍宁姬一人。

凡界,洪湘梦正哭的入戏,突然鼻头一痒,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常旭朦胧中看见她满眼的无辜,摇摇头扯出纸巾给她擦鼻涕眼泪:“睡一会儿好不好,眼袋和黑眼圈太重,明天拍结婚照不漂亮了。”

“你又何必非和我结婚?”洪湘梦嘴里嘟囔,身子却慢慢往他怀里拱了拱:“我可说好了啊,不是我死皮赖脸非要你怎么样,是你自己主动和我领证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