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后,下意识抬眼望去,看到不远处有个胡子拉碴的金发男人翘着腿,靠在一把旧木头椅子上玩着手上的小刀。而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废弃的旧仓库。

查理挣扎起来,他既疑惑又害怕地喊道:“嘿!你是谁?!你要做什么?放开我!!!”

那个金发男人像是没听到他说话似的,继续把玩那把小刀,过了半晌才如梦初醒。

他站了起来,朝查理走过来。在透过仓库的小窗户照耀进来的几缕清冷月色中,他的脸不断地变幻着明暗。他慢吞吞地撕掉了脸上的假胡子,胶水的撕拉让他做出了一点龇牙咧嘴的表情,白净的脸庞还泛着红。他嘟哝地抱怨了一句什么,嫌弃地把假胡子扔在了地上。

当这个男人终于撕掉脸上的伪装,露出真面目的时候,查理露出了一副见鬼的惊恐神色。因为他看到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俊美面孔,那张在小半个月前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面孔。

“嗨,”那个男人站在离他三米左右的地方,活泼地招了招手,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又见面了。神父。”

......

考姆伦感到毛骨悚然。

一股寒意自他的内心深处升起,很快就蔓延到他的全身。他察觉自己手脚冰凉,浑身发麻,像是在黑暗中被某种恐怖的食人怪物带着黏稠唾液的长舌头轻轻舔舐过全身一般,不可想象的恐怖近在咫尺,可是他偏偏看不见它,又躲不开它,未知加剧了这种怪离畸形的惊悚。他几乎是不受控制地泛起鸡皮疙瘩,这种肌体的不适让他难受地抖动起来。

他下意识地回忆起一个多星期前那场简单的对话,他想到这个沉默的男人的所有举止,那似乎并没有什么古怪。当时这个人神态自若,彬彬有礼,没有打断他和路易·普都拉的对话,甚至为了表示礼貌,他连听都没有听,而是百无聊赖地在四周打量,或者绕着教堂散步兜圈。

当然,查理也怀疑过这个男人的身份,所以他两次试探着询问路易对方是谁。第一次路易吞吞吐吐地告诉他说这是“朋友”;第二次,他放弃了询问,改为让路易做是非判断题,于是路易用那种有点温柔的口吻回答说,“是呀”。其实老查理还是有点将信将疑。一方面是因为他觉得路易那副陷入恋爱的甜蜜神情完全不像作假,另一方面他又无法理解路易带着他的新男朋友到这个他弟弟昔日弥撒的教堂做什么?为了告诉对方自己的不幸往事?

如果说路易时隔六年又突然想翻起旧事,调查弟弟生前的事迹,先不要说这种打算产生得莫名其妙——所有知情人都知道凡纳是吸毒产生幻觉后跳楼摔死的,即便真的如此,路易也不应该带着这个私家侦探大大咧咧地上教堂来,却只是让他把六年前说过的东西再重复一遍,接着闲聊几句就走了,况且,这个男人压根听也不听。

考姆伦曾经思来想去,仍旧觉得这个男人不像一个私家侦探。他太过俊美了,金发蓝眼,在人群中那么突出,像是羊群中的一匹骏马,任谁也能一眼望见他。而且,他看上去实在就是个没什么忧虑的年轻人而已,可能是叱咤商场的商业新贵或者什么崭露头角的服装设计师,如果是这样,他和路易的身份地位简直由衷登对。

所以,在考姆伦以策万全似的放弃了约克市的所有声望地位和人际关系,换了装扮,一路平平安安地西行,却猝不及防地被人绑架到这个破仓库,还发现绑架他的恰恰正是那个漂亮年轻人时,他被巨大的惊骇吞噬了。他对对方一无所知,对方却能像猫捉老鼠那样轻而易举地找到他,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候把他抓起来捆在这里,而且无人察觉。虽然他还不知道对方的身份、来历、目的,但现在的情形却很明白,这绝非什么好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