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这是风尘女子流落到这里,她们的门户从不关紧,时常有美人在门前梳妆打扮,吸引过路行人商户过来过夜,赚取微薄的酬金维持生计。

后来这里成了亡命之徒的收容所,住在这里的姑娘们没了踪迹,簪花巷与它的名字彻底没了关系,只剩下混乱、肮脏和血腥。

想到这一点之后,江寒枫记起了簪花巷今日的传闻,一股压迫感扑面而来,浑身的毛孔都叫嚣着危险,前面那辆马车也愈发深不可测起来。

他不敢离得太近,趴在墙边,放低了呼吸声,静静看着马车在其中一所深紫色的小门前停下来,两边的汉子拿出脚踏,掀开车帘,接着从里面伸出一只手,那汉子扶着那条纤细的手臂,一个美丽到令人窒息的女人款款走出。

她穿了一身紫藤花般的衣服,里面是白色的衣裙,外面是一层轻盈的紫色轻纱,衣服上没有多余的纹饰,头发用一支简单的珠花金钗挽起,她颜貌绝美,妆容素雅,有几分书生一样的儒雅。

这个女子下车之后,回身浅笑,轻声道:“到地方了,你也下来吧。”

接着又一个人探出头来,是个穿着水蓝色衣裙的女孩子。

她年纪比刚才那个女子稍小一些,容颜一样美丽,个子很高,眉眼间有几分英气。

两个女孩子手挽着手,很是亲昵,有说有笑地进入那所紫色木门里面。江寒枫呆的位置比较高,清楚地看到她们两个进门之后,不再贴得那么近,离了差不多有三尺远,一前一后进了屋。

江寒枫大为震惊。

纵然他再聪明,也想象不到,会是这样的发展。

那个紫衣服的美人,江寒枫从未见过,可是后面那个水蓝色衣裙的女孩子,他却熟悉的很!

那是他当徒弟教养了三年多的小师弟,前任魔教教主沈映雪的义子——韩敬!

哪怕他穿了女装,脸上的轮廓和走路姿势都特意改过,江寒枫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他对韩敬太熟悉了,韩敬的武功就是他指导的,他的骨骼是什么样子,江寒枫清楚地很。

知道这一点之后,江寒枫整个人都恍惚了,坐在墙上看着天上已经光芒黯淡的月亮,他的心也似乎跟着黯淡下来。

回忆起原本清晰明了的过往,瞬间复杂起来,他好像从来都没有活明白过。

韩敬、簪花巷、伏晟、官府、魔教。

这其中隐瞒了多少谎言?

韩敬对沈映雪的恨意是假的,他的身份也是假的。那么不久前,在玉鼎山庄里居住过的“沈映雪”,究竟是真的沈映雪,还是韩敬找人假扮的?

如果是别人假扮的,他的真实身份是否与官府有关?

韩敬做女人时的打扮毫无违和感,他究竟是沈映雪的义子,还是义女?

如果真正的沈映雪早已死去,除了庭轩之外,再也无人可以证明韩敬的身份。

这个地方过于危险,江寒枫刚经历了一场恶战,不宜与人起冲突,他在墙上呆坐了一会儿,运起轻功,巧轻地离去。

韩敬坐在桌子左侧,与曼奴交谈。

下属端来茶水,放在二人面前。

曼奴微笑着说:“你的屋子已经提前打扫干净了,奴家想着,教主与少主毕竟是父子,许久未见,想来应该有许多话要说,便让他们把你的房间安排在了教主的院子里,就在教主住所的西面。”

韩敬用男人的声音回答:“多谢曼奴姐姐了。”

曼奴用手帕捂着嘴笑,每次她看到韩敬穿着女装,用男人的声音讲话,都会觉得很有趣。

“姐姐别笑话我了,我在姐姐心里,也不知成了什么样子,恐怕半点男子气概都没有了。”韩敬无奈笑道。

“要什么男子气概?如今这般模样,不也是极好的?”曼奴说,“现在院子里安静得很,想来教主仍在安睡,再过不久天就亮了,教主也该醒来。你身份尴尬,也急着卸掉妆容,等教主醒来,让他过目,决定你日后以何身份留下来。”

外面的人都知道韩敬是沈映雪的义子,他们找不到沈映雪,只能拿韩敬开刀。正好韩敬年轻,武功也及不上沈映雪,是个好欺负的软柿子。

韩敬当初躲在花楼里,就是因为这个。

如今得了沈映雪的恩许,可以回到簪花巷,他心里很高兴,但也不能用原来的身份回来,给簪花巷惹出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