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英犹记山庄初成之时九溪烟树下不过寥寥几人,如今却是门庭若市,他也不算愧对父亲的重托,微颤的指尖泄漏心中的波动,温凉的小手忽然反握住他,右边的手臂被人轻轻一扶,叶英这才意识到所有的弟子都还维持着作揖的姿势,像是在等着他的话。

收敛了发散的心神,他朝众人颔了颔首,“不必多礼,一切如常即可。”

负责教习的师父听闻叶英到访连忙赶来见礼,几个年过半百的人齐齐向叶英作揖,半路就被一股柔和的力托住了。面前那个华发锦衣的男子磬折躬身,抱拳致敬,“几位伯叔为山庄付出太多心血,叶英感激不尽。”

如今庄内的教习师父都是叶孟秋的族内兄弟,关系或近或远,但都是叶英的长辈,如今叶孟秋隐退收了关门弟子,他们却还在庄内教导一代又一代的新人,不可不谓劳苦功高。叶英察觉到叔伯们佝偻的身形,心中难免喟叹:得尽快物色新的教习,好让老人们安享天年。

叶家的族叔们与叶英简要地寒暄几句,随后便把目光落到他身边的青衣女子身上。静姝他们是不陌生的,山庄弟子每月都有月银,负责发账的就是这位年纪轻轻的账务总管,加上最近她和叶英的消息越传越盛,想不知道都难。

见几位师父都不约而同地看了过来,原本默不作声的静姝欠了欠身,不失礼数。

“庄主若是想看弟子练剑,不如到上面去,开阔些。”虽然知道静姝得了叶英的青眼,但叶家的族叔们并没有开口和她搭话,叶家有老庄主压着,这门亲事还没算定下,他们这些旁系的伯叔们并不着急认侄媳。

“也好。”叶英欣然应允,他虽目不能视,但到了开阔的地方,听也听得清楚些。脚步迈开正要上行,掌心忽然一空,身边的人儿规规矩矩地交叠着小手放在腰间,叶英微微抿唇,隽秀的眉间泛起一股无奈。

九溪烟树虽然时常会有庄主们来督学,可这么多年了山庄弟子只见过二庄主和四庄主,三庄主听说出了事离家在外,叶英如今闭关回来,他们这些人总算能看见传说中的大庄主了。眼下他就站在这儿,弟子们既是好奇这叶家第一人到底剑法高深到什么地步,又为即将在叶英面前展露身手雀跃不已。

“庄主,此前二庄主来说过新任教习的事,我等列了一份名单,想请庄主校验他们的身手。”年纪较长的教习递出了一本册子,上面是教习师父们挑选的十位弟子,包括他们入庄习武的时间和这些年来的作为等等。

静姝替叶英接了过来,但凡别人有什么东西要给他看的,都是她念给他听的。教习的候选其实叶蒙曾经也列了一份名册,毕竟他在庄子里的人缘好,弟子们的情况多少熟知一些。叶蒙挑的人选叶英已经听过,如今再结合师父们的建议把人看看,剑法和品行上若无问题便好去遣人去问问意思。

乌黑的眸把名单粗粗看过,和叶蒙挑出来的相差不多,她便先挑两边相同的名字念,念了两个就默了声。叶英颔了颔首,轻声道:“有劳几位伯叔指认了。”

师父们会意,只留下一个人站在叶英身旁装作陪同的模样,其他几人纷纷下到场地中就近走到名册上的人面前。每当留在叶英身边的教习递出视线时,就会叫两个名单上的人出来切磋。

九溪烟树下的弟子相互切磋的很多,叶英静心听辨了一会儿,寡淡的面容上辨不出神色,身边有人问询时只是颔了颔首。

师父们其实也是有些失望,他们本以为叶英会亲自下场校验弟子的武功,正好也让后进的弟子开开眼,不想他只是站在台阶上听着。人多手杂,他们都说不准叶英到底能不能真正考察新任教习。

一个时辰后,几位师父回到叶英身边拱了拱手,他轻轻点头,想来有话要说,一群人便簇拥着叶英到茶屋里去说话了。

等叶英进了门才恍然发觉手边空空,静姝没跟进来。她不让他牵着她,这下可好,把人弄丢在原地了。叶英心里失笑,却听得几位师父在等他落座,这下他也不好差人去叫静姝进门,只好先坐下议事,反正静姝就在外面不会走远。

静姝知道叶英和师父们有要事商量,本就没打算打扰,叶英喜欢她可她也没忘自己身份,落梅居里可以放肆些,出了门就得守规矩,这是小时候养成的毛病,也是当初叶英许诺过顾心兰的。

站在白玉阶上吹着风,逐渐西斜的日光有些泛了红,一袭纤细的青影在藏剑山庄的红墙褐瓦前说不出的夺目,如墨的青丝缠绕交错着拍拂着衣袖,恬静的脸暗藏一股说不出的漠然和疏离,她只想等人,不想与别人说话。

叶英犹记山庄初成之时九溪烟树下不过寥寥几人,如今却是门庭若市,他也不算愧对父亲的重托,微颤的指尖泄漏心中的波动,温凉的小手忽然反握住他,右边的手臂被人轻轻一扶,叶英这才意识到所有的弟子都还维持着作揖的姿势,像是在等着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