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叶英要离去,静姝有些眷恋地拽住了他的手,“前两天都是我看着你就寝,今日倒是换了。”

知她是想他陪在身边,叶英收回脚步,略一迟疑便敛袍在床沿坐了下来,握上她柔若无骨的小手,“睡吧,我等你睡了再走。”

静姝微抿着唇,身子一蜷便卷着被子枕上他的腿,“小孩子可是要听大人哼个调调或是讲个故事才睡的。”

被她突如其来的话语和动作一惊,叶英回神之后哭笑不得,忍不住轻轻一捏她的小脸,“以前说你小你还不高兴,长大了反倒处处把自己当起小孩子来。”

撅起的嘴似有不满,亮晶晶的眼里却全是笑意,“也没有哪儿哪儿都是吧,小孩子哪会跟人谈婚论嫁。”

薄唇微抿,知道是自己宠坏了她,叶英却不觉得过分,甚至还有些受用。他轻抚着枕在腿上的人儿,小小的脑袋分量很轻,触感却清晰无比,“今日父亲说的话,莫往心里去。”

沉沉的眸光忽然闪了闪,攥着锦被的手指微微用力,她低声道:“没事,我本来就配不上你。”

“静姝,配不上的是我。”五指轻扣住她纤细的肩膀,静姝天资出众,学什么都是手到擒来,她本该有光芒万丈,却把所有心思都挂在他身上,如今回忆起来,情何以堪。

叶英摸索着按住她想要开口的红唇,蓦然垂落的华发挡住了桌上摇曳的烛光,掌心托起她的肩膀,薄唇趁机轻轻吻了吻她的鬓角,“你对我太好,我仿佛不管怎么做都及不上你的好,你的喜欢似乎比我要多一些,我总觉得对不起你。”

乌黑的眸子愣愣地眨了眨,压在身下的青丝忽然被人拨到一旁,她的发髻早就在钻来蹭去的时候散了,如今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正在缠绕的发丝间穿梭,细细梳理着她一头长发。她缩了缩脖子,小脸遮遮掩掩地盖住一片腾起的绯色,“我……我没有。”

听着她细若的声音,叶英抿了抿唇,轻抚着膝上如瀑的青丝,“从今往后更依赖我一些,可好?”

凡事不用瞻前顾后地考虑,时不时抱着他撒撒娇,他乐意把她宠得像个孩子,她开心的笑,是他最大的动力。

这是一个宁静的春夜,跳跃的灯火在小小的房间里洒下片片暖黄的烛光,屋内陈设简朴,却有一个衣着华美的男子坐在床边,俊秀的侧颜惊为天人,眉宇间盈满的温柔缱绻更是令人痴迷。他的膝上枕着不见容颜的女子,拢起的锦被盖住了大半张脸,远远看去只能勉强看到一片光洁的额头。

绿萼打水回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画面,她刚进门那男子就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丫头微微吃了一惊,随后蹑手蹑脚地端着热水盆子放到架上,有些犹豫要不要凑到静姝跟前看看,或者叫她起来洗漱。

盛长风给静姝施针后她的精神一直萎靡不振,叶英能听出她与人说话时那强撑的劲,光是想到要在周身经脉上刺那么多针他便有些心疼。叶婧衣每月都要经历一次针劫,他也陪过几次,知道那种痛楚,可静姝却始终一声不吭,无病受罪,叶英暗自决定此次过后再不让她挨那些针。

静姝的小脸埋在被子里,叶英的气息让她睡得很安稳,连绿萼进门都没有发觉,伴她入梦的那双手仍旧轻抚着她的发丝,动作是说不出的温柔。

这一夜,她做了一个少时的梦,海棠花开的时候,她坐在屋檐下看着那个熟悉的人影舞剑,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幽幽的冷香。

叶家的四季剑法融贯了灵峰与秀水,变化多样,同一套剑法在不同人手上有着不同的味道。叶英说剑意如人心,持剑的人心性如何,可从剑势上看出一二,这一点静姝十分赞同。

她见过叶英的清冷、叶炜的凌厉,叶蒙的刚猛,可眼前这人,三分气势,七分随意,怎么看怎么轻挑。偏偏这个背影,她却不会认错。剑式一气呵成,最终归剑于鞘,那人收剑转身,站在簌簌落下的花雨中笑得真切。

是叶英的脸不假,但她分得清,娥眉微蹙,她坐在原地没有动,“你是谁?”

那人轻笑一声,笑声犹如实质地拨乱了海棠飘落的轨迹,广袖轻扬,扑鼻而来的香气醉人心脾,“你猜。”

静姝将目光从那与叶英肖似的轮廓上移开,停留在一双写满戏谑的眸子上,叶英是不会有这样的神情的,“你为何扮作他的模样?”

那人眼中笑意更甚,削薄的唇缝里吐出的仍是那两个字:“你猜。”

静姝没再问话,只是平静地看着对方,尽量不去关注那张与叶英相同的脸,目光只定定地落在那双眼里,想要将他真实的想法看个真切,可看到最后,她也只看出了那双眼里由始至终的玩味。

见叶英要离去,静姝有些眷恋地拽住了他的手,“前两天都是我看着你就寝,今日倒是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