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官应声去内殿寻,半晌,却心惊胆战捧出了一件深青色五色雉形袆衣来,并首饰花十二树,朱色素纱中单、黼领,红绿大带及白玉双佩双大绶,皆有之。

众人一见,齐齐变了脸色,唯有小枫道:“这……怎么我见皇后穿过?”她转头一脸疑惑问我:“皇后难道赐了这身衣裳给她?”

说完才想起皇后已经被黜幽禁的事情,忙补充道:“我说的是……废后……”

“这是皇后受册、祭天祭祖、朝会的时候才能穿的礼服。自然不是废后所赐……”

“那她怎么会有?”

“许是想做皇后吧。”我淡淡道,眼前浮现她前一日还肆意张狂的样子,又想起很多年前,我头一次见她,她还很小,是赵家世事不经的掌上明珠。她脆生生问我:“你以后会当皇帝吗?”我没回答。她又追着说:“你若是做了皇帝,娶我做皇后可好?”

我从未喜欢过她,但言犹在耳,斯人已逝,即便没有悲痛欲绝,总还是会有人世苍凉之感浮上心头。好似所有的恨意和怨怼都随着皇后、高家、赵家的倒台而变得轻飘飘,从前心中那根叫我日夜难安的刺,此刻便如一根随时能随风而逝的羽毛般搁在心头,毫无重量,不再使我遍体鳞伤,但我又清楚地记得那种沉重,使它无法被任何风chuī走。

又像是久治难愈的伤口,此刻终于有了一丝愈合的迹象,在痛楚之后逐渐麻木,失去了本应存在的欣喜。

小枫见我出神,自作主张道:“既如此,便换上这件吧。”

永娘偷偷拽住她的袖子,轻声道:“娘娘,不可。还是叫殿下决断吧。”

小枫转头看我,道:“其实不过是件衣服罢了。她如今家破人亡,再追究,有什么意义呢?”神色之间,竟颇为可怜赵瑟瑟。

她见我不应,扯了我的袖子道:“李承鄞,你到底同她恩爱了三年……真也好,假也罢,她想要的大约你也从没给过。如今她死了,不过是件衣服,你也这般小气么?”

我蹙眉瞧她,一个良娣私藏皇后受册的礼服,其中意味,也不知她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竟说我舍不得一件衣服小气。